“你看,没事。”他忙活一阵,直起腰,给阿哲看手里一个刚从接口处拧下来的、缠着些许水锈的滤网,“有点杂质,堵了气,清干净就好多了。”他甚至还帮忙把浴室柜下面的水管接口都紧了一遍,动作熟练得近乎优雅。
阿哲递烟,他摆摆手,从自己兜里摸出个磨得发亮的金属烟盒,磕出一根最便宜的本地烟点上,深吸一口,烟雾缭绕中,他那张皱纹深刻的脸显得更加模糊不清。“这楼啊,新,管道也新,有点小毛病难免。别自己吓自己。”他说话慢吞吞的,带着一种奇异的安抚力量。
怪声确实消停了两天。就两天。
然后更猛烈地卷土重来。不再是幽怨的呜咽,变成了沉闷的、有节奏的撞击,咚…咚…咚…像是有什么东西在下面绝望地撞着管道壁,试图破土而出。夜里,阿哲甚至感觉到脚下冰凉的地砖传来极其轻微的震动。
他彻底疯了。最后一丝理性崩断。他冲进厨房,翻出通下水道的弹簧蛇管,又找出橡胶手套戴上,眼眶赤红地扑向马桶。他要把这鬼东西彻底捅穿!
冰凉的蛇管一节节探入深邃的排污口,摩擦着陶瓷内壁,发出吱吱的轻响。他咬着牙,使劲往里怼,感觉蛇管通过了弯头,进入了更粗的主管。他发狠地搅动,旋转手柄。
突然,手下猛地一滞!像是被什么东西死死缠住了。拧不动,也抽不回。
一股冰冷的、无法言喻的恶寒顺着蛇管,顺着橡胶手套,瞬间窜遍他全身。他心脏骤停了一拍。
他开始拼命往外拽,吃奶的力气都使了出来。蛇管那头异常沉重,并且传来一种滑腻粘稠的阻力,伴随着细微的、令人头皮发炸的断裂声。
噗嗤——
一大团纠缠在一起的、湿漉漉、黏糊糊的东西,被硬生生从地狱般的管道深处拖了出来,摔在光洁的白色马桶内壁上,溅开一片浑浊发黄的水渍。
那是一大团纠缠不清的、深褐近黑的毛发,湿透后更显油腻,粘结成绺,数量多得不正常。它们缠绕在蛇管顶端,像某种水鬼的头发。而在那团令人作呕的发丝中央,死死粘附着、半嵌着的——
是一颗眼球。
半颗。
已经泡得肿胀发白,边缘腐烂不规则,但瞳孔的痕迹还在,蒙着一层死灰色的翳,直愣愣地、空洞地对着阿哲。
时间凝固。空气冻结。
阿哲的视野瞬间收缩,只剩下那颗眼球无限放大后的恐怖映像。他喉咙里发出“咯咯”的、被扼住般的怪响,肺里的空气被瞬间抽空。他猛地甩手,像被烧红的烙铁烫到,连着那截罪恶的蛇管一起甩脱。
蛇管砸在瓷砖地上,发出刺耳的金属刮擦声。那团粘附着眼球的湿发软塌塌地黏在马桶内壁,缓缓向下滑落,拖出一道浑浊不堪的水痕。
几秒钟死一样的寂静。
“呃……嗬……”阿哲猛地吸进一口气,胸腔炸开般剧痛,胃里翻江倒海。他连滚带爬地扑出卫生间,四肢并用,狼狈不堪,一头撞在客厅冰冷的墙壁上。他哆嗦着,手指痉挛得几乎握不住手机,冰冷的机身好几次滑脱。解锁,屏保是女友的笑脸,此刻却像一张嘲讽的鬼面。110,那三个简单的数字,他按了足足四五次才按对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