陈德福立刻换上笑脸，整了整唐装：“这就来！”他转头看向陈默，眼神像在看块烫手的山芋，“默伢子，你先回家，有话……改日再说。”
陈默没动。他看着陈德福跟着西装男走进祠堂，听着里面传来恭维的笑声，突然觉得陌生得可怕。这个刚才还拉着他的手喊“默伢子”的老人，此刻连看都没看他一眼。
父亲拍了拍他的手背：“默仔，走吧。”
陈默站起身，裤脚沾了香灰。他最后看了一眼那本族谱，红绸下的烫金字在阳光下刺得人睁不开眼。风掀起一页，他瞥见最后一页写着“陈氏历代外嫁女名录”，密密麻麻的名字里，有他母亲的。
“走。”他对父亲说。
父子俩穿过人群，没人拦他们。议论声像针一样扎在背上：
“听说默哥捐的钱都被德福叔吞了？”
“难怪不让他上谱，怕丢丑吧？”
“一个外头的野种，也配跟我们陈家论辈分？”
陈默的脚步顿住了。他猛地回头，人群里陈志强正冲他比了个中指。
“默仔！”父亲拉他，“别理他们！”
“我不是野种。”陈默轻声说。
父亲的眼眶红了：“我知道，你爹我……我对不起你。”
陈默摇了摇头，牵着父亲的手走出晒谷场。阳光照在青石板路上，他的影子被拉得很长，像条被斩断的脐带。
2 一百万元买来的“座上宾”
陈默是在三天前接到陈福的电话的。
“默哥，我是福子啊！”电话那头的声音甜得发腻，“德福叔让我给您带个话，族里要重修族谱，您是大功臣，可得回来撑个场面！”
陈默正对着电脑签合同，闻言皱起眉：“修谱跟我有什么关系？”
“哎呦我的默哥！”陈福赔着笑，“您可是陈家出去的金凤凰！当年您考上大学那天，德福叔放了三挂鞭炮，说陈家总算出了个有出息的！现在您发达了，修谱这么大的事，哪能少得了您？”
陈默没接话。他记得陈福——十年前他考上大学，陈福是村里送他去车站的，当时拉着他的手说“娃啊，有出息了，别忘本”。可后来他听说，陈福为了争村会计的位置，往陈德福家里送过两箱茅台。
“默哥，您就当支持支持族里。”陈福的声音压低了，“您捐点钱，也算给老家做贡献。德福叔说了，要在族谱上给您记大功，刻在功德碑上，子孙后代都能看见！”
“多少钱？”陈默问。
电话那头沉默了两秒：“德福叔说，族里不缺钱，您表表心意就行。不过……修文化广场要花不少钱，您要是有余力……”
陈默挂了电话。他打开抽屉，拿出那张泛黄的录取通知书——陈家村恢复高考后第三个大学生，是他。父亲把通知书供在堂屋的香案上，每天早上都要擦一遍。
“默仔，陈福又来电话了。”母亲端着饭碗从厨房出来，“说要你捐钱修族谱。”
父亲放下筷子：“捐！咱家不差这点钱！”
“爸，”陈默按住父亲的手，“我就是觉得……”
“觉得什么？”父亲瞪他，“你小时候发烧，是族里的婶子背你去诊所；你上大学那天，全村人都来送；你爹我摔断腿，族里凑了三千块——现在你发达了，给族里捐点钱怎么了？”
