电话那头沉默了几秒,随即传来几声轻不可闻的咳嗽,还有一阵压抑的擤鼻涕声:"好,好,妈等你。"苏晴刚松了口气,却又听见母亲补充道,声音有些犹豫,"对了,晴晴,你……你最近身体怎么样?有没有按时吃饭?别仗着年轻就胡来……上回视频,看你脸色那么差,苍白苍白的,妈都心疼死了……"
"妈,我都说了我挺好的!"苏晴打断了她,语气不自觉地带上了几分不耐烦,胃里又开始翻江倒海,"您别总是瞎操心了!我这儿一堆事呢,挂了啊!"
电话"啪"地一声挂断了。苏晴盯着黑下去的手机屏幕,喉咙像是被什么东西堵住了,又酸又涩,眼眶也跟着发热。她忽然想起上周末,母亲给她发了一段短视频。视频里,母亲举着手机,镜头有些晃动地对准了阳台的花架:"晴晴你看,你王阿姨送我的茉莉花,今年开了两茬了,香得很!"镜头缓缓移动,背景音里,隐约传来切菜的声音,还有母亲小声的嘀咕:"这盆绿萝该浇水了,晴晴上次说喜欢的……"后来她才知道,那是母亲偷偷录下来的,她说怕打扰女儿工作,又想让她知道家里的近况,哪怕只是这些微不足道的小事。
苏晴叹了口气,点开微信,找到母亲的朋友圈。不出所料,三天可见,只有一条转发的广场舞教学视频,配文是系统默认的"分享一首好听的歌"。可她记得很清楚,上个星期二,她在公司楼下的便利店买早餐时,曾接到过一个陌生号码的来电,是个略显苍老的男声:"请问是苏晴女士吗?我是社区的,您母亲今天下午在小区凉亭坐着,好像有点不舒服,我们过去看看她,她说没什么大事,就是有点想家,让您别担心……"那天,她因为一个紧急会议,只匆匆回了句"知道了,谢谢,我会跟她说的",就把电话挂了。
第二天是周日,她难得在家补觉。迷迷糊糊中听见客厅有动静,眯眼一看,母亲正踮着脚尖,小心翼翼地擦拭着冰箱顶层的灰尘。看见她出来,母亲吓了一跳,手里的抹布差点掉在地上,围裙上沾满了灰:"晴晴,你醒啦?我……我看冰箱上落了点灰,想着擦擦……"苏晴看着母亲略显笨拙的动作,心里某个地方忽然软了一下。母亲年轻时是纺织厂的技术骨干,手指修长有力,能织出各种花样繁复的毛衣,冬天时,总能变戏法似的从衣柜里掏出各种颜色的围巾手套给她。有一次她发高烧,母亲守了她整整一夜,清晨时分,给她熬出一碗香喷喷、浓稠度恰到好处的小米粥,撒上一点点晶莹的白糖,甜得恰到好处。可现在,母亲的手指关节因为常年劳作,已经有些微微变形,指甲缝里也总是残留着洗不掉的洗洁精黄渍,指甲盖也失去了往日的光泽。
"妈,"她走过去,轻轻从母亲手里接过抹布,"以后这些活儿,我来干就行。您歇着。"
母亲愣了一下,随即笑了,眼角的皱纹像一朵绽放的菊花,密密麻麻的:"好,好,都听晴晴的。"
从那天起,苏晴开始刻意提醒自己,每天至少给母亲打一个电话。可每次通话,内容似乎都逃不开那几个固定的话题:"今天吃什么?""天气怎么样?""小区里有什么新鲜事?"母亲总是报喜不报忧,说自己身体硬朗,吃得香睡得好,让她安心工作,别总惦记家里。直到今天下午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