会议结束后，主要领导特意留下了他。谈话很简短，也很体面。意思是改革到了关键阶段，需要轻装上阵，充分发挥老同志的经验优势，特聘他担任“信息化系统运行特聘监督员”，协助保障新系统平稳运行。
李国忠听懂了。他被“体面”地边缘化了，从业务核心被发配去管机房了。他点了点头，没说什么，收拾了办公桌上那用了十几年的陶瓷茶杯、那本边角磨白的笔记本和那摞他亲自校核过的报表，默默走向走廊尽头那间新办公室——机房隔壁的一个小隔间。
屋里堆着些废弃的键盘和旧文件，有股灰尘和机器散热混合的味道。他把东西放下，坐在那张吱呀作响的旧椅子上，望着窗外。楼下，李绍宏正被一群人簇拥着走向食堂，谈笑风生。他想起来儿子昨晚电话里还说，儿媳妇单位搞竞聘，就因为她不会用最新的设计软件，被个年轻的关系户给顶了。儿子语气里的那份无奈和不平，此刻他感同身受。这时代，好像忽然就不需要他们这些认死理、下笨功夫的人了？
正想着，门外走廊传来两个信息科技术员边走边聊天的声音。
一个年轻声音抱怨着：“……那破日志又报了一堆错，看得人头大，清理起来真麻烦。”
另一个附和：“凑合干吧，反正也没人看那玩意儿……”
声音远去了。
李国忠猛地抬起头，浑浊的眼睛里，闪过一道锐利的光。
日志？对，机器运行都会有日志，就像他当年手工记账，每一笔改动旁边都要签字注明原因一样！
那无人问津的“麻烦”，会不会就是揭开真相的钥匙？
第二章 数字深渊的第一缕微光
那声关于“日志”的抱怨，像在黑屋里划着了一根火柴，光虽微弱，却指明了方向。李国忠这辈子就信一个理：雁过留声，人过留名，这机器干活，哪能不留点痕迹？他琢磨着，那什么“日志”，大概就跟他用了大半辈子的老账本一样，一笔一笔，记得清清楚楚。
他知道自己几斤几两，玩不转那些高级电脑玩意儿。他想起信息科有个刚来不久的小年轻，大家都叫他小赵，面相敦厚，不像那些人那么油滑，平时见面还会客气地喊他一声“李局”。就是他了。
李国忠放下那点老资格的架子，找了个由头，溜达到信息科。他也没直说，就拐弯抹角地诉苦，说新岗位有监督之责，可自己连系统门朝哪开都不知道，怕耽误事，想请教一下系统是怎么记录操作的。小赵果然没什么戒心，只觉得这老领导被发配来看机房有点可怜，便热心地在电脑上点开一个黑色背景、满是绿色字符的窗口。
“喏，李局，这就是后台日志，机器干的每件大事小事，理论上这儿都有记录。”小赵指着屏幕上那飞速滚动的、天书般的代码行说道。
