李国忠看得眼花，心里却激动起来。对，就是这个！这就是机器的“账本”！他趁热打铁，凭着几十年对数据异动的敏锐嗅觉，精准地报出了青石县数据上报争议最大的那个时间段，小心翼翼地问小赵：“能不能……把这段时间的记录，单独弄出来给我看看？我学习学习。”
小赵犹豫了一下，但这要求合情合理，他手指在键盘上敲了几下，导出到一个文件里，复制进了一个U盘。李国忠接过那小小的U盘，感觉重逾千斤，连声道谢，像揣着个宝贝似的捂回了那间小隔间。
真正的困难才开始。打开文件，那真是掉进了数字的汪洋大海。密密麻麻的英文单词、符号、时间戳、IP地址，看得他头昏脑涨。他不懂什么搜索命令，只能用最笨的办法——瞪大眼睛，一行一行地看，拿着打印出来的原始报表和屏幕上最终呈现的数据，像老会计对账一样，手工比对。
这过程枯燥得让人绝望。眼睛酸了，脖子僵了，进度却缓慢得像蜗牛爬。他只能等中午别人都去吃饭，或者下班后办公楼里没人了，才敢聚精会神地搞这点“私活”。他感觉自己像个潜伏的贼，时刻竖着耳朵听着门外的动静。
怕什么来什么。他那好徒弟，现在的李副组长，来得格外勤快。总是突然就推门进来，带着那股子假惺惺的热乎劲：“师傅，忙着呢？哟，看这玩意呢？这有什么好看的，都是机器自动跑的，又枯燥又复杂，别费这神了。”那双眼睛却像探照灯一样，在李国忠的电脑屏幕和桌面上扫来扫去。
有一次，李国忠去上厕所的功夫，回来正好撞见徒弟的手从他电脑键盘上收回去。见他进来，徒弟若无其事地笑：“看您电脑没锁屏，帮您关了，怕有安全隐患。”李国忠心里咯噔一下，后背发凉。他知道，这是警告。他这点动作，人家门儿清。
单位里风言风语更多了。都说老李头魔怔了，被刺激得不轻，整天窝在机房对着电脑发呆，想着法子要证明自己没错。儿媳妇周末来家吃饭，说话也小心翼翼的，绕开工作的事，只劝他放宽心，养好身体要紧。李国忠嘴里应着，心里却憋着一股劲。他想起儿子小时候学走路，摔了多少跤也不哭，爬起来继续走。他这当老子的，还能不如小时候的儿子？
他就靠着这股劲，硬是顶着巨大的体力精力消耗和无处不在的压力，像筛沙子一样，在那数万行日志里艰难地寻觅。一天晚上，窗外天色已黑，办公楼里静得只剩服务器低沉的嗡鸣。他揉着布满血丝的眼睛，准备收拾东西回家。
就在目光扫过最后几行日志时，他猛地顿住了。心脏像被一只无形的手攥了一下。他赶紧抓起红笔，在那打印出来的厚厚一沓日志记录上，哆哆嗦嗦地画圈。
一个、两个、三个……所有那些后来被修改得面目全非、变得“漂亮”的关键数据，其最终修改时间的记录，都指向了同一个时间段——凌晨两点到四点之间。
深更半夜，是谁，在机器背后，悄悄地篡改着这座城市的真实面貌？
李国忠看着那一个个被红圈圈住的时间戳，感到一股寒意，顺着脊椎爬了上来。
第三章 背叛与孤狼的足迹
