随即,一股龙涎香携着暖意靠近,一件厚实的玄色披风将我僵硬的身体裹住。
我艰难抬头,撞入萧珩那双幽深复杂的眼眸里。
他回来了。
“你倒是生了一副七巧玲珑心。”他声线清冷,却没了先前的厌恶,“皇后已派人提审春杏和李德全了。”
我的心,重重落回腔子里。
我赌赢了。
“自己起来,跟本王走。”他居高临下地命令,没有半分伸手的意思。
我挣扎着想爬起,双腿却已冻僵,试了几次都狼狈地摔回去。
他眉间闪过一丝不耐,终是俯身将我打横抱起。
他的怀抱很暖,可话却淬着冰。
“别以为耍这点聪明,就能攀上本王。”温热的气息拂过我冰冷的耳廓,“你叫灵月?往后安分守己,尚能苟活。若再敢有不该有的念头,下一次,便没这么好的运气了。”
我在他怀里蜷缩着,顺从地闭上眼,敛去所有情绪。
我要活着离开这里,离开这座吃人的深宫。
而萧珩,或许就是我唯一的踏脚石。
【2】
回到浣衣局杂役房时,高烧如期而至。
蜷缩在薄如蝉翼的被褥中,我浑身颤抖不止。一时如置身烈焰,五脏六腑似要烧成灰烬;一时又似堕入冰窖,寒意透骨,连血液都要凝固。窗外北风呼啸,纸窗被吹得哗哗作响,如泣如诉。
春杏和李总管被拖走后,再未归来。听闻皇后娘娘从他们房中搜出满箱金银,当场下令乱棍打死,尸首抛入乱葬岗喂野狗。
我虽赌赢了这一局,却成了浣衣局人人避之不及的瘟神。
昔日同事看我的眼神皆带着惊惧,生怕被我连累。同屋的姐妹们纷纷搬离,偌大房间只余我一人。躺在冰冷的木板床上,烧得神思恍惚,连一口热水都寻不着。
正当我以为要病死在这破败房舍时,管事太监忽然匆匆而至。
他面无表情地放下青花食盒和小瓷瓶,连话都未说一句,转身便走。
我强撑着病体爬起,颤抖着打开食盒。热腾腾的白粥香气扑面而来,还有几碟精致小菜。再启瓷瓶,清香药味袅袅,竟是上等金疮药。
愣在那里,瓷瓶在手中微微发烫。
这绝非浣衣局的份例。以我如今的境况,更无人敢伸援手。
是萧珩。
想到此处,心湖泛起涟漪。他方才警告我莫要痴心妄想,为何又暗中送来这些?是愧疚?怜悯?还是……他对我,并非全然无情?
不敢深想。深宫之中最要不得的便是自作多情,一个不慎,便是万劫不复。
默默饮下热粥,将药膏涂在红肿的膝盖上。清凉之感传来,疼痛顿时缓解许多。
身体稍有起色后,我重新拾起针线。
不能再坐以待毙。
这刺绣手艺,乃是幼时随母亲所学。母亲是江南顶尖绣娘,双面绣技艺出神入化。我得了她七八分真传,论针法技巧,整个皇宫怕是寻不出第二人。
这便是我最大的依仗。
没日没夜地飞针走线,要绣一幅《百鸟朝凤图》。我不用寻常丝线,而是将自己的青丝一根根拆解,与金线银线混合使用。发丝的柔韧光泽,任何丝线都无法比拟。
这幅绣品,几乎耗尽了我所有心血。绣完最后一针时,我整个人瘦了一圈,双眸布满血丝,十指扎得千疮百孔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