“为什么？”他缓缓转身，那双桃花眼死死盯着我，眸中情绪翻涌如潮，“我以为……我以为你做这些，是为了留下来，是为了……”
话到此处，他却停了下来。
但我们都心知肚明——是为了他。
所有人都以为，我费尽心机，先引起他注意，再攀附新后，不过是宫女向上爬的寻常手段，最终目的是成为他的人。
连他自己，怕是也这般想。
我静静看着他，忽然笑了。
那笑容里有自嘲，也有解脱，如冬日梅花，凄美而决绝。
“殿下以为，是为了什么？”我轻声反问，声音如夜风拂过枯叶，“为了成为您的侍妾，在这深宫里继续仰人鼻息、朝不保夕？”
他被我的话噎住，俊脸瞬间难看起来。
“灵月，我……”
“殿下。”我抬手打断他，缓缓福身，语气前所未有的疏离淡漠，“您救过奴婢性命，奴婢感激不尽。但奴婢从未想过攀附何人。奴婢所做的这一切，都只是为了离开此地，为了能像个人一样，堂堂正正地活着。”
“堂堂正正活着？”他仿佛听到了天大的笑话，冷笑一声，眼中闪过一丝讥讽，“你以为出了宫，日子就好过了？没有皇宫庇护，你一个无依无靠的孤女，能活几日？”
“那也比在这里当条摇尾乞怜的狗要强。”
这句话说得极轻极淡，声音轻若游丝，却如晴天霹雳，狠狠劈在他心头。
萧珩身形一震，俊美的面容瞬间失了血色，惨白如纸。他张了张嘴，喉头滚动，却仿佛被什么哽住了，半晌说不出一个字来。
皇子又如何？位高权重又如何？
在这座金碧辉煌的笼子里，在那些看不见的丝线牵扯下，他何尝不是身不由己的提线木偶？我这话，无疑是一柄利刃，准确无误地刺中了他内心最柔软、最痛楚的那处伤口。
回廊下梅花依旧，暗香阵阵，可两人之间的气氛却瞬间降到了冰点。连那寒风似乎都停了，天地间死寂一片。
不多时，放归文书便拿了来，连同皇后赏赐的一百两纹银，沉甸甸地放在我手中。
我接过那张薄如蝉翼、却决定着后半生命运的纸，对着他缓缓行了最后一个大礼。腰身弯下，青丝垂落，遮住了我眼中的不舍与决绝。
“殿下，就此别过。”我的声音平静如湖水，不起一丝波澜，“愿您前程似锦，岁岁平安。”
话音落下，我不再看他那张痛苦的脸，转过身，步履坚定地朝宫门方向走去。每一步都踏得极稳，仿佛踩在自己的心上。
我知道他依然站在那里，伫立在梅花飞舞的回廊下，目送着我渐行渐远的身影。
那道炽热的目光如芒在背，几乎要将我的脊背灼穿，却再也无法让我回头。
【5】
出宫那日，天色阴沉，细雨如丝线般密密斜织。
我换下了那身明黄宫装，着一袭素净的青布衣裳，将满头珠翠尽数摘去，只用一根木簪挽起青丝。背上的包袱轻得可怜，除了皇后娘娘赏赐的百两白银，便只有些换洗衣物和贴身物件。
踏出那扇厚重的朱红宫门时，我回首凝望。连绵的红墙在雨雾中若隐若现，琉璃瓦片上雨珠滚落，发出细碎的声响。恍惚间，这巍峨宫阙竟如梦中楼台，不甚真切。
