紧接着，齿轮转动的声响突兀地加快。原本“咔嗒、咔嗒”缓慢而规律的声音，突然变成了“咔嗒咔嗒咔嗒”，频率比正常速度快了三倍，像是被人按下了快进键。沈铎下意识地凑近钟面，透过真空玻璃罩，看到里面的齿轮在疯狂转动，像是失控的陀螺。钟摆还没开始摆动，可他的倒影却在钟面上扭曲起来，像被投入水中的墨滴，慢慢晕开，最后分裂成了两个模糊的影子。
那些被他刻意尘封在记忆深处的画面，就在这时毫无预兆地涌了出来，比任何一次回忆都要清晰。
最先出现的是婚礼前夜的化妆间。那是一家老式的婚纱店，墙面是淡粉色的，挂满了白色的婚纱。林栀坐在镜子前，穿着他们选了三个月的婚纱，裙摆上的鸢尾花在灯光下泛着柔和的光泽。她手里拿着一个红色的丝绒盒子，里面装着他们共同设计的婚戒。
戒指的内圈刻着“沈铎&林栀”的缩写，外圈镶嵌着一圈碎钻，最特别的是戒托中央，嵌着一块小小的蓝宝石表盖——那是从一块19世纪的瑞士怀表上拆下来的。怀表是沈铎在旧货市场淘来的，表盖碎了一道裂痕，他本来想修复，林栀却指着表盖说：“阿铎，你看这块蓝宝石，能看到里面的齿轮，就像我们能看到彼此的真心。而且蓝宝石永恒，就像我们的日子，不如把它嵌在婚戒上吧？”
当时沈铎还担心碎口会划到她的手指，林栀却笑着说：“没关系，碎了才特别，就像我们的日子，就算有小磕碰，也会一直走下去。”她把戒指戴在手上，对着镜子晃了晃，眼里满是幸福：“阿铎，明天我就能嫁给你了，真好。”
画面猛地切换，像是被人按下了快进键，直接跳到了车祸那天。
那是2019年7月17日，婚礼当天。天上下着暴雨，豆大的雨点砸在车窗上，发出“噼里啪啦”的声响。沈铎穿着黑色的西装，撑着一把黑伞，站在十字路口的街角，等着林栀的车——她去取定制的头纱，说要给她一个惊喜。
约定的时间过了十分钟，林栀还没来。沈铎拿出手机想给她打电话，刚按下拨号键，就听到远处传来刺耳的鸣笛声。
“嘀——嘀——”
尖锐的鸣笛声划破雨幕，带着一种绝望的急促。沈铎抬头，看见一辆白色的轿车从街角冲出来，正是林栀的车！车的前灯亮着，雨刷器疯狂地左右摆动，像是在躲避什么。紧接着，一辆重型卡车失控地从对面车道冲过来，车头冒着黑烟，轮胎在地面上摩擦出刺耳的声音，留下两道黑色的痕迹。
“砰——”
巨响像是金属被撕裂的声音，在暴雨中格外清晰。重型卡车的车头狠狠撞在白色轿车的侧面，将轿车撞得旋转起来，像一片被狂风卷起的叶子。轿车撞向路边的护栏，车窗玻璃碎了一地，白色的裙摆从车窗里飘出来，瞬间被暴雨打湿。
沈铎的大脑一片空白，手里的伞掉在地上，雨水瞬间打湿了他的西装。他疯了一样冲过去，看见林栀的头撞在方向盘上，额头上渗出了血，染红了白色的婚纱。她的右手紧紧攥着什么，沈铎蹲下来，才看清是那枚婚戒的蓝宝石表盖——表盖已经碎成了两半，边缘还沾着温热的血。
