第2章

“阿铎?你发什么呆呢?”

记忆里的声音突然在耳边响起,清晰得仿佛林栀还站在身后。沈铎猛地回头,修复室里空荡荡的,只有墙上挂着的老式挂钟在“滴答”作响。挂钟的玻璃上贴着三张泛黄的便签,都是林栀的字迹。

最上面一张写着:“记得给工作台左侧的小闹钟上发条,它走时准,能提醒你吃饭。”——这是她去世前一天贴的,字迹里还带着一丝潦草,当时她赶去给林父送药,临走前匆匆写的。

中间一张写着:“黄铜清洁剂放在第二层抽屉,别用错成除锈剂啦,上次你把18世纪的怀表壳弄花了,还嘴硬说‘复古风’。”——后面画了个吐舌头的表情,是两年前沈铎犯傻后的“警告”。

最下面一张被压在最底下,字迹已经有些模糊:“阿铎,今天是你生日,我在冰箱里冻了芒果慕斯,记得吃呀。”——这是三年前沈铎25岁生日时贴的,芒果是他最喜欢的水果,林栀特意学了半个月慕斯做法。

沈铎的指尖轻轻碰了碰最下面那张便签,纸质已经脆了,稍微用力就可能裂开。他收回手,目光落在工作台左侧的银色小闹钟上——闹钟是林栀送他的26岁生日礼物,银色的外壳上刻着小小的鸢尾花,指针指向四点零三分,走时依旧精准。可再也没人会在他忘记吃饭时,端着一碗热汤走进来,假装生气地敲他的手背,说“再不吃汤就凉了,我可不会再热第二次”。

他深吸一口气,把注意力重新拉回鸢尾座钟上。这座钟是上个月从老主顾周先生手里收来的,周先生说它是祖母传下来的,搁置在阁楼里几十年,去年阁楼漏雨,钟壳进了水,一直没敢动。今年搬家清理阁楼,才想起这座钟,听说沈铎修复古董钟表的手艺好,特意找上门来,还带着一张泛黄的老照片——照片里,年轻的周祖母抱着年幼的周先生,身后的壁炉上就放着这座鸢尾座钟,钟摆还在轻轻晃动。

沈铎当时一眼就看中了钟壳上的鸢尾花纹。林栀最喜欢鸢尾花,说它“像会飞的蝴蝶,代表着永恒的爱”。她的婚纱裙摆上,就绣着这样的鸢尾花,是她亲手绣的,花了整整三个月。婚礼前一天,她还拿着婚纱给沈铎看,指着裙摆上最大的一朵鸢尾说:“你看,这朵花的花心,我用金线绣了我们的婚期,藏在里面,只有我们知道。”

前几次修复都很顺利。第一次清理时,他发现钟腔内积了厚厚的灰,齿轮间还缠着几根干枯的蛛丝,像是几十年没人打扰的证据。他用软毛刷一点点扫去灰尘,又用酒精棉片擦拭齿轮表面的锈迹,动作轻得像在呵护一件易碎的珍宝。第二次更换游丝时,他特意选了和原游丝材质相近的磷青铜丝,手工校准了弹性系数,确保走时精准。第三次给钟壳做抗氧化处理时,他特意避开了鸢尾花纹,只在空白处涂了保护剂——他想保留工匠原本的錾刻痕迹,也想保留和林栀有关的这份巧合。

可就在刚才,当他准备给钟上发条时,意外发生了。

他右手拿着上发条的钥匙,刚插进钟壳侧面的钥匙孔,座钟突然发出一声清越的“叮”。这声音和寻常座钟的报时声不同,更脆,更亮,带着一种穿透空气的震颤感,像是金属在共鸣。沈铎心里一紧,下意识地缩回手,以为是钥匙插错了孔——这座钟有三个钥匙孔,分别对应走时、报时和钟摆,他确认自己插的是走时孔,没错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