第5章

当那张脸暴露在沈铎眼前时,他的血液几乎凝固——那是他父亲沈敬言的脸!

沈敬言本该在2018年11月就因肝癌去世了。沈铎还记得那天,他在医院守了父亲最后一夜。父亲躺在病床上,脸色苍白得像纸,手里还攥着一枚旧怀表——那是爷爷留给父亲的。父亲握着他的手,声音虚弱得几乎听不见:“阿铎,以后要好好照顾自己,好好对待林栀,别像爸一样,一辈子都在后悔。”说完这句话,父亲的手就垂了下去,心电图变成了一条直线。

他亲自给父亲办了葬礼,看着父亲的骨灰盒下葬,还在墓碑上刻了父亲的名字和生卒年月。他甚至记得那天的天气,和今天一样,是个晴天,阳光很好,却照不暖他心里的冷。

可现在,他的父亲却站在2019年的车祸现场,手里拿着沾血的扳手,看着林栀,眼神里没有任何温度,只有一种冰冷的决绝。

更让沈铎浑身发冷的是,他看见父亲走到林栀身边,弯腰说了句什么。林栀的眼睛瞬间睁大,满是难以置信,然后她的头就歪了下去,再也没有动过。父亲捡起地上的蓝宝石表盖,放进雨衣的口袋里,然后重新戴上帽子,转身回到卡车里,发动汽车,消失在暴雨中。

“不!”

沈铎发出一声嘶哑的呼喊,意识像是被卷入了一个巨大的漩涡。周围的景象开始扭曲、崩塌——修复室的窗户变成了暴雨中的街道,玻璃上的雨水和街道上的雨水重叠在一起;书架变成了路边的护栏,上面还沾着轿车撞击后的划痕;工作台变成了撞毁的白色轿车,表面还残留着血迹;甚至空气中的铜锈味,都变成了暴雨中的血腥味。

他感觉自己的身体在被撕裂,一半留在2022年的修复室,一半被拉向2019年的车祸现场。他能同时感受到两个时空的痛苦——修复室里额头的刺痛,车祸现场心脏的绞痛;修复室里沙漏的“沙沙”声,车祸现场暴雨的“噼里啪啦”声。

在意识彻底消散前的最后一刻,他看见林栀抬起头,目光穿透时空,直直地看向他。她的脸上还沾着血和雨水,嘴唇动了动,说了两个字。虽然听不见声音,可沈铎却看懂了——那是“阿铎”。

然后,他眼前一黑,重重地摔在修复室的地板上,失去了知觉。

不知过了多久,沈铎被一阵规律的“滴答”声唤醒。

他睁开眼睛,首先看到的是天花板上的吊灯——那是一盏老式的钨丝灯,灯泡周围裹着一圈铜制的灯罩,是林栀选的,她说“暖黄色的灯光修钟表不刺眼”。灯光柔和地洒在他脸上,驱散了些许寒意。

他动了动手指,感觉浑身酸痛,像是被卡车碾过一样。额头还在隐隐作痛,用手一碰,发现那里起了一个包,鼻腔里的血迹已经凝固成了暗红色的痂,蹭在手指上,带着铁锈般的味道。

修复室里恢复了平静。沙漏里的石英砂不再逆流,安安静静地躺在下面的玻璃球里;墙上的挂钟指针正常走动,指向五点十五分,“滴答”声规律而沉稳;那座鸢尾座钟静静地放在工作台上,玻璃罩里的钟摆微微晃动,发出“咔嗒、咔嗒”的声音,像是刚才的一切都只是他的幻觉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