“行了行了,功劳是大家的!”老刘大手一挥,虽然疲惫,但眉眼间是藏不住的振奋,“小王,赶紧把最终模型和计算书整理出来!峰子,你…”他看着我布满血丝的眼睛和憔悴的脸,顿了一下,“今天放你半天假!回去好好睡一觉!晚上…庆功宴!”
“庆功宴”三个字,带着人间烟火的暖意。我点点头,收拾起自己的东西。走出那充满松节油和咖啡因气味的LOFT,踏入清冷的晨风中,身体疲惫得像散了架,但心底那簇被点燃的微小火苗,却似乎燃烧得更旺了一些。一种名为“被需要”和“有能力”的养分,正悄然注入这具正在重塑的身躯。
身体的改变,远比想象中来得缓慢和痛苦。深夜十一点,“极限力量”健身房里依旧灯火通明,强劲的音乐鼓点锤打着耳膜。我站在深蹲架前,肩扛着沉重的杠铃。冰冷的铁杆深深嵌入皮肉,带来清晰的痛感。汗水像小溪一样从额头、鬓角、后背疯狂涌出,浸透了灰色的运动背心,紧紧贴在皮肤上。镜子里,映出一张因极度用力而扭曲的脸,牙关紧咬,脖颈上的青筋如同扭曲的蚯蚓般暴凸出来。
膝盖在微微颤抖,每一次下蹲,都感觉大腿的肌肉纤维在哀嚎,在撕裂。肺部火烧火燎,每一次呼吸都带着铁锈味。眼前阵阵发黑,耳边嗡嗡作响,身体里的每一个细胞都在疯狂尖叫:放弃!扔掉它!躺下!
“稳住!陈峰!膝盖别内扣!核心收紧!腰背挺直!” 负责带我的私教阿杰,那个退役的健美运动员,像一座铁塔般站在旁边,声音严厉,眼神锐利如鹰,“力从脚跟起!蹬地!起!”
放弃的念头像毒蛇一样缠绕上来。太累了,太痛了。为什么要这样折磨自己?为了向谁证明?那个早已投入他人怀抱的林薇?她会在乎吗?这个念头一闪而过,随即被更汹涌的、源自灵魂深处的不甘和愤怒狠狠碾碎!
证明?不!不是为了证明给任何人看!
是为了碾碎那个被她说“无趣”的自己!是为了把这具被生活蹂躏得软弱无力的躯壳,彻底打碎重塑!
“啊——!!!”
一声从胸腔最深处爆发出的、野兽般的嘶吼,压过了震耳的音乐!所有的痛苦、屈辱、不甘,在这一刻化作了最原始的力量!腰腹核心骤然绷紧如铁板,双脚如同生根般死死钉在地面,脚跟爆发出惊人的力量,驱动着颤抖的双腿,对抗着那恐怖的重力,将肩上的钢铁负担,一寸、一寸、极其艰难却无比坚定地,推了起来!
当杠铃重新稳稳地落在深蹲架的挂钩上,发出“哐当”一声沉重的金属撞击声时,我整个人像被抽掉了所有骨头,直接瘫软在地板上。汗水瞬间在身下洇开一片深色的水渍。心脏在胸腔里疯狂擂动,仿佛下一秒就要炸开。肺部贪婪地、剧烈地扩张收缩,每一次吸气都带着灼痛。视野模糊,只能看到天花板上刺眼的灯光晕开的光斑。
阿杰蹲下来,递过一瓶冰水,脸上难得地露出一丝赞许的笑意:“不错,陈哥。刚才那一下,有点狠劲了。起来,拉伸放松!明天,继续!”
冰水灌入喉咙,带来短暂的清明。我撑着发软的手臂,艰难地爬起来。镜子里,那个瘫倒在地、狼狈不堪的男人,眼神深处,却有一种东西在燃烧。那不再是麻木的死灰,而是淬炼后,初露锋芒的冰冷火焰。汗水顺着棱角开始分明的下颌线滴落,砸在地板上,如同淬火的铁块投入冷水时升腾的蒸汽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