她心知肚明:请她的是太后,想看热闹的却是满京贵眷。
席上,沈菀坐在陈宴身侧,弱柳扶风,咳得梨花带雨。
陈璟被抱在她怀里,小口小口地喂她温水,像只温顺的猫。
众人窃窃私语:
“原配回来了,正主儿竟成了外室。”
“听说世子爷连夜追去榕城,被拒之门外。”
“啧,有好戏看。”
姜绾置若罔闻,抬手替太后斟茶。
茶香氤氲,她袖中暗香浮动,竟将御苑百花压下一头。
太后眯眼:“姜氏这香,可有名儿?”
姜绾垂眸:“回太后,名唤‘忘川’,一嗅忘忧,再嗅……”
她抬眼,正对上陈宴的视线,“忘情。”
陈宴指尖一颤,杯中酒洒了满襟。
沈菀忽然轻呼,娇躯一晃,连人带椅向御河倒去。
“表哥——”
陈宴离得最近,下意识伸手。
姜绾比他更快——
她一脚踹在陈宴膝弯,力道又稳又狠。
“噗通!”
世子爷落水,溅起丈高浪花。
满座皆惊。
姜绾提着裙角,声音温温柔柔:“表妹身子弱,夫君快下去暖暖她,莫叫寒气侵肺。”
陈宴在水中扑腾,玄色锦袍吸饱水,狼狈如落汤鸡。
沈菀傻在原地,忘了哭。
陈璟却扑到栏杆边,急得直跺脚:“爹爹!姨姨!”
姜绾蹲下身,捏捏他奶膘:“小世子莫急,你爹会水,淹不死。”
她偏头,对着水里冒头的陈宴补刀,“世子爷,记得把表妹抱稳——她最怕冷。”
太后先是一愣,继而大笑,拊掌道:“姜氏有趣!来人,赏!”
宫人抬上八宝匣,内盛百年雪参。
姜绾福身谢赏,回眸对水中二人一笑:“雪参补气,表妹多用。”
陈宴终于游到岸边,浑身滴水,怒极:“姜绾!你疯了?”
姜绾以袖掩唇,眸光潋滟:“世子爷慎言,妾身只是心疼表妹。”
她抬手,指尖轻点沈菀湿透的裙裾,“瞧,都湿透了,春日风凉,小心……”
尾音一挑,“旧疾复发。”
沈菀脸色煞白。
她最怕的,便是被人戳穿“旧疾”乃杜撰。
陈宴却顾不得,一把扯住姜绾手腕:“随我回府,别在这丢人现眼!”
姜绾手腕一转,像条滑鱼,顺势将他往水里又推半步。
“世子爷别急,先把表妹安顿好。我嘛——”
她回眸,看向不远处抱臂看戏的谢无咎,“自有人送。”
谢无咎挑眉,懒洋洋抬手:“姜大夫,船备好了。”
他一身墨衣,腰悬长剑,像柄未出鞘的刀。
陈宴瞳孔骤缩:“谢无咎?你与他——”
姜绾轻笑,声音压得极低:“关你何事?前夫。”
“前夫”二字,像两记耳光。
陈宴怒极反笑,伸手去抓她肩膀。
姜绾袖中暗香忽地一散,众人只觉眼前一花。
“噗通!”
第二声落水——世子爷再次被踹了下去。
这次踹人的是谢无咎。
他慢条斯理收腿,语气欠揍:“手滑。”
太后笑得直不起腰,众命妇纷纷以扇掩面——
扇面后,全是看热闹的兴奋。
陈璟急得直哭,伸手要姜绾抱。
姜绾俯身,用帕子给他擦泪:“小世子,你爹皮糙肉厚,淹不坏的。”