“我想让你也尝尝,被最信任的人一刀刀剐心的滋味。”
她猛地抽手,袖口滑落,露出一截细腕。
腕上旧疤狰狞,像一条盘着的蜈蚣。
那是七年前她难产,他亲口说“保孩子”时,太医划下的。
陈宴瞳孔骤缩。
厅外忽然传来孩童的哭喊。
“娘亲——”
五岁的陈璟被嬷嬷抱进来,小靴子踢腾着,脸蛋冻得通红。
他一眼看见姜绾,立刻伸手要抱。
姜绾却站着没动。
陈璟瘪嘴,眼泪啪嗒啪嗒掉:“娘亲别生气,爹爹只是去陪姨姨吃药……”
童声软糯,却像一把钝刀,生生割开姜绾的胸腔。
她蹲下身,用帕子擦儿子脸上的泪,语调轻柔得可怕:
“璟儿,娘亲不生气。娘亲只是不要你们了。”
陈璟懵了,哭都忘了。
姜绾摸摸他的头,忽然拔下头上金簪——那是陈宴送她的定情物,鸾鸟衔珠,价值千金。
她随手丢进炭盆,金簪遇火,“嗤啦”一声蜷成丑陋金块。
“你看,”她指着炭火,对儿子笑,“烧完就干净了。”
陈宴终于失控,一把拽住她:“你疯了?璟儿才五岁!”
“对啊,才五岁。”
姜绾抬眼,眸里结着冰,“可他已经会心疼姨姨,会盼着我病死。这五年,世子爷教得真好。”
她抽回手,转身拿起桌上一只白瓷瓶。
拔开塞子,里面竟是一截断指——肤色青白,指甲盖上染着凤仙花汁,与她方才的指甲一模一样。
陈宴呼吸一滞。
“别怕,”姜绾轻声道,“假的,蜡做的。只是提醒世子爷——”
她将断指倒在休书上,蜡指滚了滚,正停在“陈宴”二字旁。
“再耽搁,假的也会成真。”
厅内死寂。
唯有炭火噼啪,金簪彻底融成一滩金水。
陈宴盯着那滩金水,忽然想起七年前他亲手为她戴上金簪时,她羞红的耳尖。
如今耳尖还在,却红得像血。
“我签。”
他听见自己干涩的声音。
抓起笔,蘸墨,手腕却抖得不成样子。
姜绾贴心地伸手,覆在他手背上,带着他一笔一划写下名字。
指尖冰凉,像一具尸体。
最后一笔落成,她立刻抽手,吹了吹墨迹。
“好了。”
她拿起休书,折成小小一方,塞进袖袋,转身抱起早已吓呆的陈璟,在他额头亲了亲。
“璟儿,记住——”
“今日是你爹爹不要娘亲,不是娘亲不要你。”
她将孩子塞进陈宴怀里,福了福身,声音温柔得像雪落无声:
“祝世子爷与表妹,百年好合,早生贵子。”
说罢,提裙跨过门槛,一步踏入风雪。
大氅翻飞,像一捧烧尽的纸灰。
陈宴抱着孩子追出两步,却只抓住她落在风中的一缕发。
发丝冰凉,瞬间被雪掩埋。
远处传来更鼓声。
子时。
2 御苑风波
七年夫妻,一刀两断。
昭德二十四年仲春,皇宫御苑设百花宴。
雪后初晴,御河冰薄,柳丝堆烟,海棠烧霞。
姜绾一袭天水碧罗裙,裙裾绣暗银流云,像一泓碎冰浮动的春水。
她随谢无咎回京叙职,本是路过,却被太后一道懿旨硬请进宫——“久闻姜氏调香奇绝,哀家欲闻。”