一个念头突然冒了出来。
我深吸一口气,拖着依旧有些虚软的身体,走进了灶房。
洗米,蒸饭,炒豆沙……动作因为生疏而有些笨拙,但刻在灵魂里的某种记忆仿佛苏醒了。前世卧病在床,唯一的消遣就是看各种美食节目,幻想自己能做出那些诱人的点心。
糯米蒸熟,晾到温热,反复揉压增加韧性。洗净手,沾上凉水,揪下一小块糯米团,压扁,包入一团红亮的豆沙,再在炒香的黄豆粉里那么一滚——
一个个圆滚滚、沾满香甜豆粉的驴打滚就在我手里成了型。
过程并不顺利,灶火候掌握不好,手上也没力气,做得满头是汗。但看着盘子里那几个算不上精致、却实实在在是自己做出来的点心,一种久违的、微弱的成就感悄悄滋生。
傍晚,陆振华的摩托车声准时在院外响起。
他走进来,照例带着一身风尘。目光扫过灶房,看到站在灶台边的我,以及我面前盘子里的东西,脚步顿住了。
“做了什么?”他问,声音里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疑惑。
我的心一下子提了起来,手指无意识地绞着衣角,声音小得像蚊子哼:“……驴打滚。用了点糯米和豆沙……”
他没说话,走过来,高大的身影笼罩着我。他低头看着盘子里那几个胖乎乎、沾着豆粉的点心,看了好几秒。
然后,他伸出手,直接拿起一个,塞进了嘴里。
我紧张地看着他咀嚼,喉结滚动,然后咽了下去。
时间好像凝固了。他脸上没什么表情,只是沉默着。
就在我以为他不喜欢,或者嫌我浪费粮食的时候,他突然抬起头,眼睛亮得惊人,紧紧盯着我。
“你做的?”他的声音有点哑,带着一种难以置信的力度。
我怯生生地点了下头。
他又盯着我看了好久,那目光锐利得像要剥开我表面这层怯懦的皮,看到内里去。空气安静得能听到窗外风吹过树叶的沙沙声。
突然,他猛地凑近了一步,几乎贴到我面前,带着一股强烈的、属于他的气息——烟草、机油和阳光的味道。
“林晚,”他连名带姓地叫我,语气是前所未有的认真和一种压抑着的兴奋,“这比县里供销社卖的点心,好吃多了。”
我的心跳漏了一拍。
他眼睛里的光越来越盛,像是发现了什么宝藏。他抓住我的胳膊,力道有些大,攥得我微微发疼,但话语却带着一种灼热的温度:
“晚晚,你想不想……做点小买卖?”
陆振华那句话,像一颗投入平静湖面的石子,在我心里激起了滔天巨浪。
做买卖?在这1980年的乡下?我本能地感到恐慌。“投机倒把”的阴影还笼罩在许多人头上,我一个怯懦惯了、连大声说话都不敢的人,怎么敢去集市上抛头露面?
“我……我不行……”我下意识地摇头,往后缩了缩,“别人会说闲话,而且……”
“怕什么?”陆振华打断我,眉头习惯性地皱起,但眼神却异常亮,带着一种不容置疑的笃定,“有我在,看谁敢嚼舌根?你只管做,其他的,我来。”
他的语气还是那么硬,甚至有点凶,却奇异地给了我一丝虚无的勇气。他眼睛里闪烁的光,是一种看到机会的、属于商人的精明光采,和他平时那副冷硬的样子截然不同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