他说干就干。
第二天,他就不知道从哪儿弄来了一辆旧二八大杠,后座两边固定了两个硕大的竹筐。又翻出几块木板,叮叮当当一阵敲打,竟拼凑出一个简易的、可以折叠的摊架。
“位置我看好了,县城东头那个自由市场,礼拜天人最多。”他一边摆弄着摊架,一边头也不抬地对我说,像是在部署什么重要行动,“炉子、锅、煤球我都去弄,你不用操心。”
我看着他利索忙碌的背影,心里依旧七上八下,但一种莫名的、被推着向前的力量,让我无法说出拒绝的话。他似乎天生就有一种让人跟随的气场。
食材是他弄来的。精贵的糯米、红豆、白糖,还有炒香的花生和芝麻。他甚至弄来了一小罐珍贵的食用油。
“试试,看还能做点别的啥不?”他把东西堆到我面前,语气像是下达命令,眼神里却藏着期待。
我看着那些在当下堪称“奢侈”的原料,深吸一口气,挽起了袖子。前世在病床上看的那些美食节目,此刻成了我唯一的依仗。
除了驴打滚,我又尝试着做了艾窝窝——用蒸熟的糯米面包上炒香的芝麻花生糖馅,白白胖胖。还熬了一小锅红豆沙糖水,撒上几点干桂花,香气扑鼻。
陆振华尝了之后,没多说,只点了点头,眼神里的满意却显而易见。
赶集那天,天还没亮他就把我叫醒了。他把所有东西——炉子、锅、食材、碗勺——都牢牢捆在自行车后座上,然后让我坐在前面的横梁上。
山路颠簸,我紧张地抓着车把,后背几乎贴在他坚实的胸膛上,能感受到他身体传来的热度和沉稳的心跳。他身上那股淡淡的烟草和机油味,混着清晨凉爽的空气,莫名让人安心。
到了市场,他麻利地占下一个角落,支起摊架,生起炉子,把一切安排得井井有条。我则手足无措地站在旁边,看着逐渐增多的人流,脸皮发烫,恨不得找个地缝钻进去。
“吆喝啊。”他碰了碰我的胳膊。
我张了张嘴,声音却卡在喉咙里,细若蚊蝇:“卖…卖点心了…”
他看了我一眼,没逼我,忽然自己扯开嗓子,朗声吆喝起来:“哎!来看看!新做的点心!香甜软糯!不好吃不要钱!”
他的声音洪亮,带着一种天生的江湖气,瞬间吸引了不少目光。人们好奇地围拢过来,看着我们摊子上白胖的艾窝窝、滚着豆粉的驴打滚,还有冒着热气的红豆汤。
“这啥新鲜玩意儿?怎么卖?”有人问。
我紧张得说不出话。
陆振华却应对自如,价格早已烂熟于心:“艾窝窝五分一个,驴打滚一毛俩,红豆汤三分一碗!大姐,给您孩子尝一个?保证没吃过这么地道的!”
他一边收钱找零,一边顺手把点心递到顾客手里,动作流畅自然。看到我僵在一旁,他用胳膊肘轻轻碰我:“傻站着干嘛?盛汤!”
我这才如梦初醒,赶紧手忙脚乱地去拿碗。
生意比想象中好。或许是点心确实新奇好吃,或许是他吆喝得卖力,我们的摊子前一直没断人。我负责制作和盛汤,他负责招呼、收钱和维持秩序。
中间有几个流里流气的年轻人晃荡过来,想顺手拿两个艾窝窝,被他眼睛一瞪,胳膊一挡,那带着疤的眉头一皱,愣是没敢动手,灰溜溜地走了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