第2章

我是来赚钱的,不是来吵架的,跟一个全身瘫痪、绝望等死的老人计较什么?

日子就在这种低气压的氛围里一天天过去。

她变着法地折磨我,不是嫌饭菜咸了淡了,就是嫌我擦地不干净,或者故意把水杯弄倒,然后用眼神示意我去收拾残局。

她的语言刻薄到了极点,仿佛不把世界上最恶毒的词汇都用在我身上,就无法宣泄她心里的愤恨。

而我,则用我的“沉默”来应对一切。

我把自己当成一块海绵,默默吸收她所有的负面情绪,然后在一个人的深夜里,再把这些吸饱了毒汁的海绵一点点挤干。

我有个不为人知的怪癖,我喜欢捡垃圾。

不是那种能卖钱的塑料瓶和硬纸板,而是那些被人丢弃的、奇形怪状的“废品”。

1

一个被汽车碾过的易拉罐,上面有奇异的褶皱。

一截生了锈的铁丝,弯曲成一个倔强的角度。

一块被摔碎的瓷片,边缘锋利,带着残缺的美感。

每天下班回家的路上,我都会低着头,在路边的垃圾桶和墙角旮旯里搜寻。

找到合心意的,就揣进口袋,带回我那个只有一张床和一个桌子的出租屋。

我把它们擦干净,摆在窗台上,对着它们发呆。

我不知道自己为什么这么做,或许是因为,在这些被世界抛弃的“废物”身上,我看到了自己。

我们都一样,残破,无用,在角落里蒙尘。

苏阿婆的家在一个老小区,楼下就有一个废品回收站。

那地方简直是我的天堂。每次去她家,我都会提前半小时到,蹲在那个堆满破铜烂铁的角落里,像个寻宝的拾荒者。

那天,我找到了一个被压扁的罐头盒,上面残留的红色油漆和铁锈交织在一起,形成了一幅抽象画。

我看得入了迷,完全没注意到时间。直到苏阿婆的邻居张大妈买菜回来,好奇地问我:“小陈,你蹲这儿干嘛呢?”

我才惊觉自己迟到了。

我揣着那个宝贝罐头盒,一路小跑到苏阿婆家,开门进去,果然,她已经坐在客厅中央,轮椅正对着门口,一副兴师问罪的架势。

“你还知道来?看看现在几点了?你以为你是老板,我是给你打工的?”她的声音比平时更高亢,更尖利。

“对不起,我……”

“你什么你?你是不是觉得我这个老婆子半死不活的,很好糊弄?”

我把罐头盒从口袋里拿出来,放到桌上,低着头准备去给她准备午饭。

“站住!”她厉声喝道,“你手里拿的什么玩意儿?”

我停住脚步,没回头。

“转过来!让我看看!”

我只好慢慢转过身,拿起桌上的罐头盒,像个做错事被老师抓包的小学生。

她的目光落在那个扁平的、锈迹斑斑的铁盒上,看了很久很久。

久到我以为她睡着了。房间里静得可怕,只有墙上老式挂钟的滴答声,和她越来越粗重的呼吸声。

“你就这点出息?”她终于开口了,声音里带着一种我从未听过的、复杂的颤抖,“对着一堆垃圾发呆,你的人生是被狗吃了吗?”