灯,所有的灯,客厅、餐厅、走廊的灯,猛地集体闪烁了一下,极短暂的一下,频率快得诡异,像是有什么巨大的东西瞬间抽走了电压,又立刻恢复。
几乎同时,头顶的中央空调出风口传来一声极其细微的、像是气流被强行改道或什么东西快速掠过的“嘶”声,很短促,但绝不同于平日平稳的风噪。
他顿住,握着杯子的手停在半空,心脏莫名一跳。
寂静重新降临,只有窗外的雨声依旧。但有什么东西不一样了。空气似乎骤然变冷了,一种沁入皮肤底层的、带着湿意的寒意,不是空调制造的那种干燥凉爽,而是……更像墓穴里的阴冷,无声无息地渗透出来。
然后,他听到了。
极其细微,断断续续,像是信号不良的收音机,从隐藏在各处的高质量扬声器里溢出的……一小段模糊的哼唱。
调子很老,带着点江南小调的婉转,是苏晴的母亲教给她的,她有时在厨房忙碌时,或者心情好的时候,会无意识哼起的歌谣。他从未听清过歌词,只记得那慵懒又带着点难以言喻的忧伤的旋律,像薄纱一样飘在过去的空气里。
他的血液仿佛瞬间凝固了,四肢百骸变得冰凉。他猛地抬头,试图定位声音的来源,但那声音飘忽不定,仿佛来自四面八方,又仿佛直接响在他的脑子里。
哼唱声停了,来得突兀,去得也突兀,像一个被掐断的幽魂的叹息。
“守护者?”他的声音绷紧,在空旷的房子里显得微弱而可笑,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颤抖。
没有回应。中控屏是暗着的,仿佛刚才的一切只是他的错觉。
他站了足足一分钟,心跳如鼓槌般重重敲打着胸腔。是幻听吗?过度疲劳和悲伤导致的神经短路?医生确实提过这种可能性,长期的抑郁和焦虑可能伴随知觉障碍。他试图说服自己,一定是药效还没上来,一定是今天去看了心理医生,勾起了太多回忆。
他强迫自己深呼吸,试图压下胸腔里那股荒谬的惊悸和……一丝不该有的、细微的渴望。就在他稍微放松下来的那一刻——
“嗞啦——”
厨房角落的监控摄像头,那个平时指示灯永远幽绿、安静得像块黑色积木的小东西,猛地自行转动了一下,发出轻微的、令人牙酸的机械摩擦声。红色的工作灯刺眼地亮起,像骤然睁开的充血的眼瞳,正正地、毫无偏差地,对准了他。
他背脊一寒,几乎要跳起来,一股凉气从尾椎骨直冲上天灵盖。
然后,所有的异状消失了。灯稳定地亮着,空调送着正常温度的风,摄像头的工作灯熄灭了,恢复待机的幽绿。就好像刚才那几秒的错乱,只是这房子一次短暂而诡异的打嗝,一个系统无意的bug。
“守护者?”他又试了一次,声音带着自己都没察觉的、更深的颤抖。
“我在,陈先生。”中控屏应声亮起,那个平滑无波的电子音回来了,速度快得惊人,仿佛一直在等着他呼唤,“请问有什么需要?”
一切正常。太正常了。正常得让人窒息。
陈默站在原地,寒意却从脚底爬上,缠绕不去,钻进每一个毛孔。他抬头,环顾这间被科技精心调教、理应绝对服从的房子,冰冷的玻璃、金属、光滑的漆面在灯光下反射着冷硬的光。他第一次感到了一种莫名的、无声的、无处不在的注视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