“一起走?”沈砚愣了愣,手里打包卤味的动作顿了一下。他原以为还要再准备些时日,没想到李老爷会这么急。
掌柜的点头如捣蒜:“是啊,李老爷说正好车上有空位,你要是东西收拾好了,今日就能跟着去城里瞧瞧,顺便看看他说的那铺子地段合不合适。”
沈砚略一思忖,抬头看向旁边的卖菜老婆婆:“大娘,剩下的卤味麻烦您帮我收着,钱先记着,回头我来结。”
“哎,你放心去!”老婆婆笑得眉眼弯弯,“去城里是大好事,可得抓紧机会!”
沈砚谢过老婆婆,跟着掌柜往酒楼赶。心里却在快速盘算,他没什么行李,只有几件换洗衣物,倒是随时能走。只是……该怎么跟王老汉他们说?
到了酒楼门口,一辆装饰低调却看得出材质考究的马车停在那里,李老爷正站在车旁和随从交代着什么。见沈砚来了,他淡淡颔首:“都安排好了?”
“回老爷,家里没什么牵绊,回去取了东西便可动身。”沈砚答得简洁。
“不必了。”李老爷摆了摆手,“衣物银两之类,到了城里再置便是。你的卤料方子若紧要,让人回去取一趟便是。”他语气平淡,却带着一种不容置疑的从容,仿佛世间事没有他办不到的。
沈砚微怔,随即明白过来。像李老爷这样的人物,大概从不把这些琐碎放在心上。他想了想,那配方是自己研制,早已记在心里,倒也不必回去取什么东西。
“那就叨扰老爷了。”沈砚微微欠身。
李老爷没再多言,转身登上马车。随从掀开帘子,对沈砚做了个“请”的手势。
沈砚深吸一口气,最后看了一眼镇子的方向。王老汉家的茅草屋,他摆了近月余的街角摊位,还有丫蛋红着脸递给他的热馒头。这些画面在脑海里闪了闪,他弯腰钻进了马车。
车厢里铺着厚厚的软垫,角落里燃着一小炉安神香,驱散了旅途的沉闷。李老爷坐在对面,闭目养神,指尖轻轻敲着膝上的茶盏,神情看不出喜怒。
沈砚没说话,靠着车窗看向外面。马车缓缓驶离镇子,熟悉的街景渐渐远去,取而代之的是开阔的田野和蜿蜒的土路。他心里有些复杂,有对未知的忐忑,也有对新生活的隐隐期待。
不知过了多久,李老爷忽然睁开眼,看向他:“你那卤味手艺,是家传的?”
“是。”虽然是自己研制,沈砚还是点头,“祖上几代都做这个营生。”
“嗯。”李老爷应了一声,又问,“在镇上摆摊,委屈了。”
沈砚不卑不亢:“能凭手艺吃饭,不委屈。”
李老爷嘴角似乎勾了一下,没再追问,重新闭上了眼。
一路无话,直到日头偏西,马车才驶入一座巍峨的城门。
沈砚掀开车帘一角,只看一眼就被震住了,宽阔的街道两旁,商铺鳞次栉比,往来行人衣着光鲜,车马络绎不绝,比起他待的小镇,简直是另一个世界。
“这是京城。”李老爷的声音在旁边响起,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傲然。
沈砚恍然,原来这竟是这个时代的都城,怪不得如此繁华。他之前只当李老爷是城里的富商,却没料到是京城来的贵人。这位李老爷的身份,恐怕比他想的还要尊贵。
马车在一条繁华的街道停下,李老爷率先下车:“下来看看。”
沈砚跟着下车,发现眼前是一间临街的铺子,门面宽敞,位置极佳,旁边就是几家看着就很体面的酒楼和绸缎庄。
“这里如何?”李老爷问他。
沈砚绕着铺子走了一圈,心里已经有了数:“地段很好,往来人多,适合做卤味生意。”
“嗯,”李老爷满意地点头,“这铺子我让人给你盘下来了,回头让伙计来对接,你看看需要怎么收拾,尽管开口。”
沈砚有些意外他的干脆,刚想道谢,却见李老爷忽然朝街对面扬了扬下巴,语气微变:“这位怎么出来了。”
沈砚顺着他的目光看去,只见一队身着明黄服饰的侍卫簇拥着一顶八抬大轿从街那头过来,排场极大,行人纷纷跪下,连店铺里的人都瞬间安静下来,大气不敢出。
“那是……”沈砚心头微动,隐约猜到了什么。
“宫里的人。”李老爷压低声音,拉着他往铺子屋檐下退了退,“别乱看。”
沈砚识趣地低下头,眼角余光却不由自主地跟着那顶轿子。轿帘紧闭,看不到里面的人,只从那肃杀的气场和侍卫们紧绷的神情里,能感觉到轿中人的尊贵。
就在轿子即将经过铺子门口时,一阵风吹过,轿帘被掀起了一角。
沈砚恰好抬头,只一眼,便愣住了。
轿内铺着玄色锦缎,一个身着龙纹常服的男子正斜倚着,侧脸线条冷硬凌厉,下颌线绷紧,眼神深邃如寒潭,正淡淡地看着窗外,目光扫过沈砚时,没有丝毫停留,仿佛只是在看一粒无关紧要的尘埃。
那眼神里的漠然和威压,让沈砚下意识地屏住了呼吸。
轿子很快驶过,街道上的气氛才渐渐缓和。
李老爷拍了拍他的肩膀:“吓着了?”
沈砚回过神,摇了摇头:“没有。”
那人生得极好,让他莫名有些心跳加速。可惜身份太过于贵重,应该是皇亲国戚,以后怕是接触不到。
李老爷没再多说,只道:“天色晚了,先去客栈歇着,明日再议铺子的事。”
回客栈的路上,沈砚脑子里还时不时闪过那惊鸿一瞥的侧脸。这应该是他目前为止的人生中,遇到的唯一一个让他如此心动的人。
他低头看了看自己的手,这双手能洗干净最脏的肥肠,能调出最香的卤料,也因此手并不光滑,手上都是劳动的痕迹。
他垂下眼帘,将那些纷乱的念头压下去。不管怎样,先把铺子开起来再说。至于其他的,顺其自然便好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