萧钰的“成长”让谢昭昭在病态的掌控欲中获得了短暂的餍足。他如同一把被她亲手淬炼、开锋的毒刃,每一个冰冷的眼神,每一句暗藏机锋的话语,都让她感受到一种扭曲的成就感。她甚至开始幻想,或许不需要十年,只要再这样“精进”下去,萧钰就能提前达到系统的标准,让她摆脱那悬顶的“抹杀”之剑。
【倒计时:3173天……】
冰冷的数字依旧无情,却似乎不再那么刺目。
然而,这虚假的平静之下,是暗流汹涌的漩涡。萧钰的沉默愈发厚重,眼底那抹阴郁如同化不开的浓墨。在慈庆宫度过的每一夜,都像一场漫长的刑罚,他如同惊弓之鸟,任何细微的声响都能让他从浅眠中惊醒,冷汗涔涔。
那份对谢昭昭的“依附”,也渐渐显露出一种近乎窒息的、被绳索勒紧脖颈的僵硬感。
谢昭昭沉浸在自己编织的掌控幻梦里,忽略了萧钰眼中日益累积的绝望,也忽略了慈庆宫方向传来的、越来越冷的审视目光。
这日,又是“望日”。傍晚,高无庸的身影准时出现在慈安宫门前,来接萧钰。
与以往不同,今日的高无庸神情格外肃穆,甚至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……悲悯?他身后跟着的,不再是寻常的宫人,而是四名身着玄色劲装、气息内敛沉凝的慈庆宫侍卫!那无声的肃杀之气,瞬间让慈安宫的气氛降至冰点。
谢昭昭的心猛地一沉!一种极其不祥的预感攫住了她。
萧钰的小脸瞬间惨白如纸,身体几不可察地向谢昭昭身后缩了缩,小手死死攥住了她的凤袍下摆,指关节因用力而泛白。那是一种深入骨髓的恐惧。
“高公公,今日……这是何意?”谢昭昭强作镇定,声音却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紧绷。
高无庸躬身,声音平板无波,却字字如铁:“回圣母皇太后,太上皇口谕:陛下龙体关乎国本,近日心绪不宁,恐是慈安宫水土有碍。为陛下圣躬安康计,即日起,请陛下移驾慈庆宫静养,非召不得回。”他顿了顿,目光扫过谢昭昭身后瑟瑟发抖的萧钰,“请陛下……即刻移驾!”
轰——!
如同五雷轰顶!谢昭昭只觉得眼前一黑,一股腥甜涌上喉咙!
移驾慈庆宫?非召不得回?!
这不是留宿!这是彻底的剥夺!是釜底抽薪!是要将萧钰从她身边彻底夺走!
“不可能!”谢昭昭的声音陡然尖利起来,带着一种被逼到绝境的疯狂!
她猛地将萧钰护在身后,玄色凤袍无风自动,眼中燃起骇人的火焰,“陛下乃哀家亲子!哀家亲自抚养,龙体康健与否,哀家岂能不知?太上皇此举,是何道理?!哀家要见太上皇!”
“太后娘娘息怒。”高无庸不为所动,只是微微侧身,身后的四名侍卫无声上前一步,如同四座铁塔,无形的威压瞬间笼罩全场,“太上皇口谕,不容置疑。请陛下移驾,莫要……让奴才们为难。”
这是赤裸裸的武力胁迫!
“放肆!谁敢动陛下!”谢昭昭厉声尖叫,状若疯魔,“陈嬷嬷!拦住他们!”她寄希望于那个同样来自慈庆宫的“监视者”。
然而,陈嬷嬷却面无表情地后退一步,垂首肃立,仿佛眼前的一切与她无关。她本就是萧彻的眼睛和耳朵,此刻,她选择了沉默和服从!
最后的依仗也消失了!
绝望如同冰冷的潮水瞬间淹没了谢昭昭!她看着那四名逼近的侍卫,看着高无庸毫无表情的脸,看着陈嬷嬷的冷漠……她终于明白,萧彻早已布下了天罗地网!他一直在等!等一个时机,等一个借口,将萧钰这根她唯一的救命稻草,彻底拔除!
“母后!母后!”萧钰惊恐的哭喊声撕心裂肺,他死死抱住谢昭昭的腿,小小的身体抖得不成样子,如同暴风雨中即将倾覆的小舟。
“钰儿!”谢昭昭低头看着他布满泪痕、充满无尽恐惧和绝望的小脸,那颗被权力和生存欲望冰封的心脏,竟在这一刻,被这纯粹的、濒临崩溃的依恋狠狠刺痛了一下!但随即,更强烈的恐慌和疯狂的占有欲如同毒焰般吞噬了这丝痛楚!
他是她的!是她唯一活命的希望!谁也不能夺走!
“高无庸!”谢昭昭猛地抬起头,眼中再无半分太后的雍容,只剩下困兽般的狰狞和孤注一掷的疯狂,“你告诉太上皇!陛下离不开哀家!他若强行带走陛下,哀家……哀家就……”
她的威胁尚未出口,变故陡生!
一直因极度恐惧而剧烈颤抖的萧钰,仿佛被逼到了绝境的幼兽!他猛地挣脱谢昭昭的手,在所有人惊愕的目光中,做出了一个令所有人魂飞魄散的举动!
他如同离弦之箭般冲向旁边的紫檀木书案!那速度之快,连最近的侍卫都来不及反应!
“陛下!不要!”高无庸失声惊呼!
只见萧钰小小的身体爆发出惊人的力量,他双手狠狠抓住书案上那方沉重的、用于压纸的紫金蟠龙镇纸——那是萧珩曾经的心爱之物,象征着帝王威权!他用尽全身力气,将镇纸那狰狞的龙角,朝着自己光洁的额头,狠狠撞去!
“噗嗤——!”
一声令人牙酸的闷响!
鲜血,瞬间如同怒放的红梅,从萧钰的额角喷涌而出!染红了他惨白的小脸,染红了他明黄的龙袍前襟,也染红了那方象征着权力的紫金镇纸!
时间仿佛在这一刻凝固了!
所有人都被这突如其来的、惨烈到极致的自残惊呆了!
谢昭昭脸上的疯狂瞬间僵住,化为一片死灰般的空白!她看着萧钰额角那个狰狞的、汩汩冒血的伤口,看着他小小的身体因剧痛和失力而软软倒下,看着他投向自己的、最后那一眼——那眼神里,没有怨恨,没有愤怒,只有一种解脱般的、深不见底的绝望和……一丝难以言喻的、冰冷的控诉!
“钰儿——!!!”一声凄厉到不似人声的尖叫终于从谢昭昭喉咙里迸发出来!她如同疯魔般扑过去,想要抱住那个倒下的、被鲜血染红的小小身体!
然而,比她更快的是高无庸!这位老太监爆发出与年龄不符的敏捷,瞬间冲上前,一把将昏迷的萧钰抱入怀中,同时厉声吼道:“快!传御医!封锁慈安宫!任何人不得进出!”
四名侍卫如同铁闸般封死了所有出口。陈嬷嬷早已冲出去传唤御医。殿内只剩下谢昭昭如同被抽去所有骨头般瘫软在地,凤冠歪斜,发髻散乱,华丽的玄色凤袍上沾染着刺目的、属于萧钰的鲜血!她失神地看着高无庸怀中那个了无生息、被鲜血覆盖的小小身影,看着那触目惊心的伤口,大脑一片空白。
为什么?他为什么要这么做?
是为了抗拒去慈庆宫?还是……为了抗拒她?
那最后一眼的绝望……是在控诉什么?
巨大的、冰冷的恐惧和后怕,如同无数冰锥,狠狠刺穿了谢昭昭的心脏!比失去“作品”的恐慌更甚!比系统抹杀的威胁更甚!
那是一种……亲手将珍视之物(哪怕只是视作工具)彻底毁灭的、灭顶般的绝望和悔恨!
她终于意识到,自己用最黑暗的手段锻造的,不是一件完美的兵器,而是一个被逼到绝境、选择了自我毁灭的灵魂!
“报——!太上皇驾到!”
一声急促的通传打破了死寂。
沉重的脚步声如同催命的鼓点,踏在慈安宫冰冷的金砖上。一身玄黑龙纹常服的萧彻,如同裹挟着雷霆风暴的魔神,大步踏入殿内!
他的脸色铁青,那双深不见底的眸子扫过殿内狼藉,扫过高无庸怀中血染的幼孙,最后,如同两道冰冷的闪电,狠狠劈在瘫软在地、失魂落魄的谢昭昭身上!
那目光,不再有审视,不再有玩味,只剩下滔天的怒火和……冰冷的、如同看死人般的杀意!
“谢、昭、昭!”萧彻的声音低沉得如同地狱的咆哮,每一个字都带着千钧的怒意和刻骨的寒意,“你……做的好事!”
谢昭昭浑身剧颤,如同被无形的巨掌扼住了咽喉,连呼吸都停滞了!她张了张嘴,却发不出任何声音。眼前是萧钰染血的小脸,耳边是萧彻雷霆般的怒斥,脑海中是系统那如同丧钟般疯狂闪烁的倒计时红光!
【警告!关键培养对象生命体征急剧下降!任务失败风险:99.999%!抹杀程序启动预备……】
【警告!警告!】
完了。
一切都完了。
她的生路,她苦心经营的一切,她亲手锻造的“作品”……都在这一片刺目的血红中,彻底崩塌!
她看着萧彻那双燃烧着怒火的、如同要将她碎尸万段的眼眸,感受着怀中那冰冷镇纸上残留的、属于萧钰的鲜血的温度,一种前所未有的、巨大的、荒诞的疲惫和绝望,如同潮水般将她彻底淹没。
她咧开嘴,想笑,却只发出嗬嗬的、如同破旧风箱般的嘶哑声音。眼泪混杂着脸上沾染的萧钰的血迹,蜿蜒而下。
“呵……呵呵……”她对着那满殿的狼藉,对着那高高在上、如同审判者般的萧彻,发出了无声的、凄厉的惨笑。
血诏已成,幼龙以最惨烈的方式发出了他的控诉。
太后的末路,在紫金镇纸染血的龙角下,在太上皇冰冷的杀意中,在系统刺耳的警报声里,骤然降临!