第8章

战场上,孙寒勒住马缰。

他没有去追那些溃兵。

他的视线,锁定了远方高坡上,那面代表着松赞干布王权的旗帜。

擒贼先擒王。

“岳飞。”

“末将在!”

“给你一万铁鹰锐士,去把那面旗给我砍了,把松赞干布的脑袋,提来见我。”

“领命!”

岳飞没有半分犹豫,点齐一万精锐,脱离主战场,化作一支黑色的利箭,直奔高坡而去。

“辛弃疾,李存孝。”

“末将在。”

“清理战场,收拢降卒,控制残军。”

李存孝舔了舔嘴唇上的血迹,瓮声瓮气地问:“主公,不杀光吗?留着也是祸害。”

孙寒摇了摇头。

“这些溃兵,日后还有大用。”

另一边。

房玄龄全程目睹了这场堪称荒谬的战争。

他僵硬地站在那里,手脚冰凉。

这不是胜利。

这是碾压。

是一场文明对野蛮的降维打击。

他知道,松赞干布的统一大梦,今天,彻底碎了。

但这不重要。

重要的是,大唐的噩梦,从今天恐怕就要开始了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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吐蕃的血腥味,还没飘到长安。

大唐的都城,依旧是一片歌舞升平。

长孙无忌走在通往立政殿的宫道上,心里却像是压着一块铅。

那个叫孙寒的逃犯,一日不除,终是心腹大患。

可还有一件事,比孙寒更让他坐立不安。

这件事,藏得更深,也更要命。

他今天来见自己的妹妹,当朝皇后长孙无垢,就是为了这件事。

“兄长来了。”

立政殿内,长孙无垢屏退了宫人,只留下兄妹二人。

她的面容温婉,却带着挥之不去的倦意。

“看妹妹气色不佳,可是又在为国事操劳?”长孙无忌关切地问。

长孙无垢摇了摇头,轻轻叹息。

“国事有陛下和兄长你们,我能操劳什么。”

“还不是为了承乾那孩子。”

提起太子李承乾,长孙无垢的眉头就拧了起来。

“你说这孩子,怎么就一点都不像陛下呢?”

“陛下雄才伟略,杀伐果断,他倒好,整日里就喜欢跟那些突厥人混在一起,学人家的衣冠,说人家的胡话!”

“身子骨也弱不禁风,半点没有皇家气度,整个就是一扶不起来的阿斗。”

长孙无垢越说越气,端起茶杯喝了一口,想压下火气。

长孙无忌听着,脸上不动声色,心里却翻起了浪。

太子懦弱,这对他长孙家是好事。

一个好控制的君主,总比一个李二那样的强硬派要强。

可这懦弱得也太过了。

简直就不像是李二的种。

“妹妹息怒,太子年幼,贪玩也是常事,日后多加管教便是。”

他嘴上劝着,话锋却不着痕迹地一偏。

“说起来,臣还记得,当年妹妹你怀着承乾的时候,也是受了不少苦啊。”

长孙无垢的动作停顿了一下。

十几年前的往事,像是被这句话从记忆的深处打捞了上来。

那时的李二,还只是秦王,奉命西征薛举,她随军而行。

行至半途,发觉有了身孕。

李二便将她安置再五丈原城中,留下一队亲兵护卫,让她安心待产。

谁能想到,战事会那般不顺。

薛举悍勇,武威城久攻不下,长安又遭刘武周袭扰,粮草断绝。

李二被迫撤军。

大军一退,后方的五丈原便成了一座孤城,旦夕可破。

“若不是当年侍卫拼死护送,我们母子,恐怕早就……”

长孙无垢的声音里,透着后怕。

长孙无忌的呼吸,跟着紧了。

他知道,最关键的部分要来了。

“臣听说,姐姐当时,是躲进了一户农家?”

长孙无垢点了点头,面色有些复杂。

“是啊,兵荒马乱的,能有个遮风避雨的地方就不错了。”

“只是没想到……”

她的声音低了下去。

长孙无忌的心提到了嗓子眼,他顺着话头追问:“没想到什么?”

长孙无垢的思绪飘回了那个电闪雷鸣的雨夜。

城破的喊杀声还在耳边回荡。

她被侍卫们护着,逃进了一处偏僻的农家院落。

为了引开追兵,她最贴身的丫鬟,主动穿上她的衣服,朝着另一个方向跑去,至今生死未卜。

而她自己,在惊吓与颠簸之中,动了胎气。

肚子,开始一阵阵地剧痛。

更要命的是,那家的农妇,竟然也在同一天晚上,要生了。

外面是倾盆的暴雨,是追兵的马蹄声。

屋里,是两个女人撕心裂肺的叫喊。

稳婆只有一个,吓得手脚发软,在两间屋子间来回跑,满头大汗。

血水和羊水混在一起,分不清是谁的。

整个场面,乱成了一锅粥。

长孙无垢从混乱的回忆中挣脱出来,胸口还在起伏。

长孙无忌看着她的样子,俯下身子,用一种只有他们两人能听见的音量,问出了那个在他心底盘桓了十几年的问题。

“妹妹。”

“当年在那农户家中,你和那个农妇……”

“究竟是谁,先生下的孩子?”

长孙无垢的声音,变得有些飘忽。

“我记不清了。”

“当时太乱了。”

“外面是薛举的追兵,喊杀声震天。”

“屋子里,只有一根蜡烛,风一吹就灭了。”

“我只记得肚子疼得要死,像是五脏六腑都搅在了一起。”

“后来,我就晕过去了。”

“等我醒过来的时候,天已经亮了,雨也停了。”

长孙无忌没有催促,他只是安静地听着,像一头等待猎物露出破绽的狼。

长孙无垢继续说。

“侍卫告诉我,我生了个男孩。”

“那个农妇,也生了个男孩。”

“两个孩子,就放在一张小床上。”

“我当时浑身没力气,头晕眼花的,也分不清哪个是哪个。”

长孙无忌的心跳,漏了一拍。

来了。

“那后来呢?”

“后来……”长孙无垢的脸上,浮现出一丝古怪的神色。

“那个农妇,她先醒了过来。”

“她走到床边,看了一眼,二话不说就抱起了一个孩子。”

“她说,那个就是她的儿子。”

长孙无忌的呼吸,变得有些急促。

“她抱走的那个孩子,是什么样子的?”

“唇红齿白,不哭不闹,长得……很讨喜。”长孙无垢回忆道,“留下的那个,皮肤有些黑,哭个不停。”

“那个孩子,就是承乾。”

长孙无忌的指甲,深深嵌入了掌心。

一个农妇,在两个刚出生的婴儿之间,毫不犹豫地选了那个更漂亮、更安静的。

这不合常理。

天底下哪有母亲,会嫌弃自己的孩子?

除非……

除非她知道,那个漂亮的孩子,根本就不是她的!