三月初春,正是乍暖还寒的时候。
宫中百花也没有复苏迹象,唯有洁白如月、飘散如雪的梨花盛开正艳,一枝独秀立于天地间。
春风如纱丝缠绵拂过,卷起一树梨花飘舞在半空中。
郁亦薇站在梨花树下,扬起脸,望着漫天徐徐飘散的梨花瓣,唇边绽开的笑窝灿烂清美。
她多希望时间能永远停止在这一刻,永远阳春三月,永远春暖花开。
年少时,每逢初一风雨无阻,郁亦薇都会在这株梨花树下,只为望一眼带队巡视到此的孟城暮。
每一次,她都是怀揣喜悦而去,黯然神伤而回。
那时自己迷失在情爱中,看不清很多事情。自以为一往情深,便能换来同等爱怜,殊不知却让他厌恶已久。
“亦薇。”
是他?
不是!
他何曾······温柔且深情的唤过她名字?
郁亦薇苦笑,觉得自己触景伤情,竟出现了幻听。
“鹂鸣,咱们走吧。”她偏头,瞥向身侧人影。
只这一眼,郁亦薇心脏狂跳,整个人都呆愣在原地。
春日暖阳倾泻而下,她与他隔着横亘的花枝,四目相望,刹那之间,恍若初见。
“亦薇,你······还好吗?”
几十年间,夜深人静时,孟城暮无时无刻在脑中,搜索着有关他与郁亦薇的回忆。
一遍又一遍,不厌其烦,生怕自己会把她忘记。
他也曾幻想,若能在见到她,要说些女子都爱听的情话。
“我想······”
“孟统领,亦薇还有事,先告辞了!”
郁亦薇低垂着头,屈膝福了福身,连个正眼都没留给,对面笑容渐渐凝固的男人,就与迎上前的鹂鸣疾步离去。
孟城暮愣在原地,他想不明白,郁亦薇的表现为何与上一世不同?
她对他从未如此冷淡。
孟城暮望了望这株梨树,在他的记忆中,郁亦薇总是站在树下,笑意盈盈的望向自己。
到底是哪里不对?
“小姐,等等婢子!”
鹂鸣紧跟在郁亦薇身后,她不明白自家小姐是怎么了?以往见到孟城暮,恨不得步步相随,今儿见他如同见鬼,唯恐躲闪不及。
“大小姐,这是在宫里,莫要疾走!”
郁亦薇离宫多年,可身份仍在。她是皇后养女,一举一动都代表皇后德行。特别是在后宫之中,看似波澜不惊,实则暗藏汹涌。
上一世,她就是不懂得这些,才会处处受小人挟制,甚至害得皇后与太子失去皇帝宠信。
见大小姐终于缓下脚步,鹂鸣搀扶着她,偏头一瞧,不由怔住,“大小姐,孟统领是说了什么?您怎么哭了?”
“鹂鸣······”郁亦薇哽咽。
她以为恨他入骨,若是再见必当横眉冷对。
她以为死过一次,不会再将不值得的人放在心上。
她以为他会对自己视而不见,就算躲不过,也只会如往常冷漠唤一声,“郁大小姐。”
她以为······
郁亦薇苦笑,无论前世还是今生, 与他之间的羁绊,从不是她能控制。
亦薇······
就连与孟城暮成亲后,直到死去,都未听他如此唤过自己。
这一声呼唤,刹那间,几乎要将她拼命高耸的心墙击溃。
她还是逃了,可下一回,还能逃得过吗?
*
尚德殿午房内,孟城暮望着空无一物的方桌,愣愣出神。
“这里本应该有一盒糕点才对!”满是戏虐的调笑声在房中响起。
孟城暮回了神,立刻起身,颔首行礼,“太子殿下。”
“孟统领,你这是再为哪家千金伤神?”太子李君赫一身玄色锦袍,俊美无俦,狭长凤目溢满笑意。
孟城暮脸色霎时泛红,眼神在与太子对上后,前所未有的······闪开了。
李君赫微怔,随即觉得好笑,他竟然猜中孟城暮的心思。
“记得四年前,你刚做禁军侍卫。亦薇妹妹每日,雷打不动在梨花树下瞧你,每次都会送一盒糕点。直到她出宫回府都未曾间断!她这份执着,连本殿下都佩服。”
李君赫瞥了孟城暮一眼,“今儿的糕点呢?拿来尝尝。”
“······”
隔了许久,在李君赫快失了耐心时,才听见孟城暮开口,“回殿下,今儿没人送糕点。”
没送糕点?
李君赫显然不信,转念一想,又道:“听说你为了不娶亦薇,要去北境?”
他今日过来,就是要问清楚,郁亦薇到底有何不好,他孟城暮竟然宁愿去北境苦寒之地,都不愿娶她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