第6章

惨白的白炽灯光瞬间亮起,照亮了屋内。空间不大,是个客厅兼餐厅的样子,家具简单到近乎简陋,一张掉了漆的木头方桌,几把塑料凳子,墙角堆着些杂物。

虽然简陋,但出乎意料地还算干净,没有想象中的蜘蛛网和垃圾。

傅野妄扛着人径直走到靠墙的一张旧沙发上,毫不怜惜地把她“卸”了下来。

“嘶……”江涟心被摔得七荤八素,捂着肚子蜷缩在冰冷的沙发里,浑身湿透,冷得直打哆嗦,眼泪鼻涕糊了一脸,狼狈不堪。

【妈的,总算把这烫手山芋卸下来了!】

【跟扛了块湿抹布似的……】

傅野妄甩了甩被雨水打湿的头发,像只刚从水里爬出来的大型犬。他看都没看沙发上瑟瑟发抖的“麻烦”,径直走向角落一个老旧的冰箱,粗暴地拉开。

冰箱里空空荡荡,只有几瓶矿泉水,几袋方便面,还有几个鸡蛋。

【操!就知道老张这老小子靠不住!补给呢?喂狗了?!】

【这日子没法过了!带个哭包回来连口热乎的都吃不上!】

他烦躁地抓了抓头发,发出一声低低的咒骂。认命地拿出两瓶矿泉水,又翻出一袋红烧牛肉面。

他走到那张掉漆的方桌旁,把水和泡面往桌上一墩,发出“哐当”一声响。

“自己弄!”他硬邦邦地甩下一句,声音带着浓重的疲惫和未消的余怒。

然后他不再理会江涟心,转身走到客厅另一头,那里靠墙放着一张行军床。

他把自己摔进床里,沉重的身躯压得行军床发出一阵痛苦的呻吟。

他摸出手机,屏幕的冷光映亮了他冷硬疲惫的侧脸。手指飞快地在屏幕上敲击着,眉头拧成了一个死疙瘩。

【报告:目标周XX在“悦来轩”意图骚扰女演员江某(系剧组工作人员),遭江某泼酒反抗。

现场混乱,为保护江某人身安全及避免身份暴露引发目标警觉,临时决定将江某带离现场,现安置于安全屋A。目标反应激烈,预计会动用关系追查,请指示后续行动及江某处置方案。

另,安全屋A补给告急,速送!老子快饿死了!】

【妈的,这报告写得真憋屈!】

【姓周的肯定炸毛了!老狐狸指不定怎么查老子呢!】

【上头最好赶紧派人来把这小祖宗接走!再待下去老子非疯了不可!】

【饿……真他娘饿……】

傅野妄烦躁地发完消息,把手机往旁边一扔,双手枕在脑后,闭上眼,试图压下胃里火烧火燎的空虚感和脑子里乱哄哄的念头。雨点敲打着窗户,发出单调的声响。

客厅里一片死寂。

江涟心蜷缩在冰冷的旧沙发里,湿透的礼服紧贴着皮肤,寒意刺骨。她看着桌上那瓶冰冷的矿泉水和那袋孤零零的泡面,又偷偷瞄了一眼行军床上那个像座沉默火山似的男人,巨大的委屈和茫然再次涌上心头。

【他……他就给我这个?冷水?干泡面?】

【他把我扛到这里来,就是为了让我自己吃泡面?】

【他到底是谁啊?警察?卧底?还是……绑匪?】

【他看起来好累……也好凶……】

恐惧稍稍退去,取而代之的是更深的无助和寒冷。她抱着膝盖,身体不受控制地微微颤抖,肚子也发出不争气的“咕噜”声,在寂静的房间里格外清晰。

行军床上,傅野妄的耳朵极其轻微地动了一下。

【操!又来了!肚子叫得跟打雷似的!】

【麻烦精!饿死鬼投胎?!】

【烦死了!让不让人清净会儿?!】

他心底一阵暴躁,猛地睁开眼,锐利的目光像刀子一样射向沙发方向。

江涟心被他看得浑身一僵,下意识地往后缩了缩,像只受惊的兔子。

傅野妄看着她那副可怜兮兮、冻得嘴唇发白还在发抖的样子,心底那股无名火“噌”地又冒了起来,但这次,夹杂着一丝连他自己都没察觉的……操蛋的烦躁和……别扭。

【妈的!看着真碍眼!】

【哭哭啼啼,哆哆嗦嗦,跟个小鸡崽似的!】

【穿那么少,还淋了雨……冻病了更麻烦!老子还得伺候她?!】

他极其不耐烦地低吼一声,猛地从行军床上坐起来,动作大得行军床又发出一阵呻吟。

“等着!”他恶声恶气地丢下两个字,像头暴躁的熊,大步走向厨房区域——那只是一个角落,放着个单灶煤气炉和一个布满油污的小橱柜。

他动作粗暴地翻出一个小铝锅,接了半锅水,重重地墩在煤气灶上。“啪嗒”一声拧开火,幽蓝色的火苗蹿了起来。他又撕开那袋红烧牛肉面,把面饼和调料一股脑倒进开始冒泡的水里。

【凑合吃吧!饿不死就行!】

【老子真是上辈子欠她的!】

【伺候新兵蛋子都没这么费劲!】

他抱着手臂,拧着眉,像个监工一样杵在锅边,看着锅里翻腾的面饼和浑浊的汤水。厨房里很快弥漫开一股廉价的、浓郁的调料包味道。

江涟心偷偷看着他宽厚而紧绷的背影,看着他动作粗暴却又有条不紊地搅动着锅里的面条,鼻尖萦绕着那并不算好闻的泡面味,心里却莫名地……安定了那么一丝丝。

【他……在给我煮面?】

【虽然看起来好凶……动作也好粗鲁……像在拆炸弹……】

【可是……好像……没那么可怕了?】

锅里的面很快煮好。傅野妄关了火,直接端着那个烫手的小铝锅,连锅带面“哐当”一声放在江涟心面前的方桌上。滚烫的汤汁溅出来几滴,落在斑驳的桌面上。

“吃!”他言简意赅,只有一个字,带着命令的口吻。他自己则转身,又开了一瓶矿泉水,仰头“咕咚咕咚”灌了大半瓶,喉结剧烈地滚动着,冰冷的液体似乎稍稍浇熄了他心头的火气。

【赶紧吃!吃完闭嘴!别烦老子!】

【饿死老子了……等补给来了非得啃头牛!】

江涟心看着眼前这锅热气腾腾、卖相实在不敢恭维的泡面,又看了看那个背对着她、仰头喝水的凶悍男人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