床垫轻微地震动了一下,周明轩极其缓慢地,小心翼翼地坐了起来。他在黑暗中静静地观察了我几秒钟,确定我“睡熟”了之后,才像一只训练有素的猫,悄无声息地滑下床。
他甚至没有穿拖鞋,赤着脚,踩在地板上,没有发出一点声音。
我的心提到了嗓子眼。
他拿起被他扣在床头柜上的手机,借着屏幕的光亮看了一眼,然后径直走向卧室门口。
我们家的门锁是我亲自挑的,德国进口的静音磁吸锁。可此刻,那微乎其微的“咔哒”声,在我听来,却像一道惊雷。
他出去了。
他没有去洗手间,洗手间的方向在左边。
他去了右边。
右边是走廊,走廊的尽头,是我父亲和我继母王雅琴的房间。
我爸有严重的心脏病,早就和继母分房睡了。
一股难以言喻的恐慌攫住了我。我用尽全身的力气,才压制住立刻跳起来的冲动。我告诉自己,林晚,冷静。也许,也许只是继母身体不舒服,给他发了信息求助。他是去帮忙。
对,一定是这样。
周明轩对我继母王雅琴,一直像对亲生母亲一样孝顺。王雅琴是我爸的续弦,以前是照顾我爸的护工。她温柔贤淑,对我爸照顾得无微不至,我一直对她心存感激。周明轩常说,妈一个人照顾爸太辛苦,我们做小辈的,要多体谅,多帮忙。
所以,这很正常。
我努力说服自己,可那颗狂跳的心脏却无法平息。
如果是正常求助,他为什么要装睡?为什么要用那种眼神看我?
我再也躺不住了。
我像一个生锈的机器人,动作僵硬地掀开被子,蹑手蹑脚地走到卧室门口。我将耳朵贴在冰冷的门板上,外面一片死寂。
我深吸一口气,缓缓地,将门拉开一道仅供窥视的缝隙。
走廊的声控灯没有亮,只有客厅落地窗透进来的月光,在地板上铺了一层惨白的霜。
我的目光,瞬间凝固了。
周明轩没有在我爸的房间门口。
他站在我继母王雅琴的房门前。
那扇门虚掩着,透出一道极其微弱的光,像是床头夜灯的光芒。周明轩没有立刻进去,他侧着身子,似乎在倾听里面的动静。然后,他才像一缕没有重量的烟,极其熟练地闪身钻了进去。
门,随即被从里面轻轻地带上了。
那一瞬间,我感觉自己坠入了一个冰窟。从头到脚,每一个毛孔都在往外冒着寒气。
我的大脑一片空白,只有一个念头在疯狂叫嚣:他们有奸情。
我扶着门框,双腿发软,几乎站立不住。胃里一阵翻江倒海,喉咙里涌上一股腥甜,我死死捂住嘴,才没让自己当场吐出来。
我不知道自己是怎么回到床上的。我把自己蜷缩成一团,用被子蒙住头,牙齿却止不住地打颤。
黑暗中,过去五年的幸福画面,此刻都变成了一帧帧讽刺的默片。
我们第一次约会,他紧张到打翻咖啡。
他向我求婚,在我设计的第一个样板房里,单膝跪地,眼神真挚。
婚礼上,他握着我爸的手,郑重承诺:“爸,您放心,从今以后,我会替您爱她,保护她。”
我继母王雅琴,总是微笑着,用那双温柔的眼睛看着我们,说:“看着你们好,我就放心了。”