“我这里,没什么习俗给你调研。”她转过身,继续摆弄那个黑陶罐,声音淡得像烟,“看看就走吧。记住,管好你的手。”
她侧过脸,眼角余光扫过来,像片薄薄的刀锋。
“这里的东西,别乱碰。”
她的手指轻轻抚过架上另一个细颈陶瓶,瓶口用红布塞着。
“尤其是——”她顿了一下,终于完全转过身,那双深谷幽潭似的眼直直看向林溪,红唇微启,吐出剩下的字眼,带着一丝若有似无的、恶劣的玩味,“……我本人。”
那眼神,那语气,像是一种直白的挑衅,或者说,是一种居高临下的愚弄。仿佛在说:我知道你不信,我知道你觉得这是装神弄鬼,我等着看你倒霉。
林溪心里那点学院派的傲气和被轻视的不快,猛地窜了起来。鬼神蛊毒?科学社会了,这些无非是心理暗示和文化残留物。吓唬谁?
她压下那点不快,维持着礼貌的笑容,假装在竹架前浏览,目光却瞟着那女子的动作。
女子似乎不再留意她,走到窗边一张竹编小几前坐下,拿起一把牛角梳,慢条斯理地梳理她那一头长至腰际、黑得像墨潭水的头发。发丝在她苍白的指间流淌,窗边那点微弱的光线落在上头,泛出一种幽蓝的光泽。
机会。
林心跳有点快,一种混合着反叛和求证的心理攫住了她。她状若无意地踱步过去,目光落在小几上随意放置的几件银饰上——一只镂空雕花的手镯,一枚月牙形的胸针,花纹繁复,古旧得发黑。
“这些银饰真漂亮,是老物件吧?”她说着,手指仿佛不受控制般,极其迅速地伸出,在那冰凉的月牙形胸针上碰了一下。
触感沁凉,滑腻。
梳头的动作停了。
女子没回头,也没说话。楼里的空气瞬间凝滞,只剩下窗外偶尔一声鸟啼,尖锐地划破死寂。
林溪的心咚咚直跳,血液冲上脸颊,是羞耻也是兴奋。她看着女子瀑布般的黑发,几乎没过脑子,又一个念头钻出来——不是说不能碰你本人吗?
她像是被某种无形的力量推着,指尖微微颤抖,却又带着决绝的意味,飞快地、轻轻地在那如瀑的发梢上掠了一下。
触感冰凉,顺滑得像最上等的丝绸,却带着一种活物般的诡秘弹性。
“呵。”
极轻的一声,从女子喉间逸出。听不出情绪。
她终于放下梳子,缓缓转过头,看向林溪。那双眼睛深得不见底,里面一丝光也没有,黑沉沉的,却仿佛有什么极冰冷的东西在深处蠕动。
林溪被她看得头皮发麻,强撑着站在那里,手指蜷缩进掌心,指甲掐得生疼。
“调研做完了?”女子问,声音平直,没有任何波澜。
“……打扰了。”林溪喉咙发干,挤出一句,几乎是落荒而逃般地快步走出竹楼。
直到冲出那片被绿荫笼罩的范围,跑到寨子边缘的石子路上,感受到午后灼热的阳光砸在身上,林溪才猛地喘过一口气,后背一层冷汗。
她回头望了一眼那几乎隐没在浓绿中的竹楼一角,心里一阵后怕,随即又涌起一股荒唐感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