第4章

后来,沈砚出现的频率越来越高。絮絮加班,他贴心送去宵夜,拍照发朋友圈,配文“感谢中国好助理”;絮絮出差,他事无巨细地订好机票酒店,连天气提醒和行程规划都做得完美无缺;甚至我们女儿朵朵的周岁宴,他送的纯银长命锁,都比我这个父亲买的更重、更精致,引得亲戚们纷纷夸赞“小沈真会办事”。

我安慰自己:不过是个得力又殷勤的下属,絮絮工作顺心就好。但心里那根刺,却越扎越深。我开始下意识地注意他们之间的互动。她会很自然地喝他递过来的水,他会顺手帮她捋开额前掉落的碎发,他们之间有种难以言喻的默契,一个眼神就能明白对方的意思,那是我和絮絮之间已经失去很久的东西。

怀疑像藤蔓一样疯长,缠绕得我几乎窒息。我试图和絮絮沟通,她却觉得我无理取闹,不信任她。“沈砚只是个孩子,工作能力强又细心,帮我分担了很多,你怎么能那么想?”她的话语里带着不耐烦和失望。

直到某个深夜,我的胃病突然发作,疼得蜷缩在客厅冰冷的地板上,冷汗瞬间浸透了睡衣。手机就在不远处,我挣扎着给絮絮打了三个电话,都被直接按断。恐惧和疼痛让我浑身发冷。第四个电话终于接起,背景音是嘈杂震耳的酒吧音乐和喧哗声,一个年轻的、带着醉意的男声混着电流声传来:“喂?姐夫啊?姐在帮我挡酒呢,有点醉了,今晚可能回不去了,你先睡吧……”

是沈砚的声音。

电话被匆匆挂断。我听着忙音,躺在冰冷的瓷砖上,胃部的剧痛仿佛蔓延到了心脏,变成一种更深、更钝的绝望。冷汗一滴一滴砸在地板上,像无声的眼泪。那一刻,我忽然想起十二岁那年被锁在器材室里的黑暗——冰冷、绝望、无人应答。原来有些黑,是连光都照不进的。而曾经那束属于我的光,或许正在照亮别人。

——

女儿朵朵三岁那年,口齿伶俐,活泼可爱,是她照亮我灰暗生活的另一颗小太阳。那天我难得下班早,兴冲冲地去幼儿园接她。隔着栅栏,我看见朵朵被沈砚高高地扛在肩上,她兴奋地挥舞着小手,小辫子一翘一翘,银铃般的笑声洒满整个院落。

絮絮就站在他们旁边,仰头看着,脸上带着我许久未见的、轻松又明媚的笑容。她抬起手,极其自然地用纸巾替沈砚擦拭额角的汗水。夕阳的金辉温柔地笼罩着他们,把三个人的影子拉得很长很长,和谐得像一幅完美的一家三口图。而我的影子,孤零零地落在身后,被彻底挤出那片温馨的画面。

我转身走了,没有惊动任何人。坐在空旷的地下车库里,发动机熄灭后,死一般的寂静包裹了我。我点了一支烟,烟雾缭绕中,想起十二岁那年,我跪在垃圾桶边捡拾被踩烂的饭粒,林絮蹲下来,用那块带着茉莉花香的手帕,一点点擦我脸上的污渍和眼泪。她轻声问:“身上疼吗?”我咬着嘴唇摇头。她又轻轻指了指我的心口:“那这里呢?”

我忘了自己当时答了什么,或许什么都没说。只记得她突然张开手臂,用力地抱了抱我,那个拥抱温暖而有力,带着少女的清香和坚定的力量。她说:“别怕,以后我护着你。”