第一章
键盘敲击声像骤雨一样砸在寂静的办公室里，屏幕上密密麻麻的代码，是陈默此刻唯一能理解的世界。他眼球干涩发烫，后颈那根筋绷得死紧，仿佛下一秒就要断裂。
又是一个加班夜。咖啡杯见了底，只剩下些涮不开的苦涩残渣。
就在这时，手机屏幕冷不丁亮了，幽白的光刺得他眼睛一疼。是妻子林薇的微信。
就一眼，仅仅是一眼。陈默那全速运转、正与BUG搏杀的大脑，像是瞬间被扔进了绝对零度，所有的思维、所有的代码，全部冻僵、凝固、然后寸寸碎裂。
消息很短，每一个字都像淬了冰的针，精准地扎进他的瞳孔：“检查结果出来了。不太好。医生建议马上住院。”
不太好？
怎么个不好法？林薇……她前几天是说过没力气，低烧反反复复。他当时正焦头烂额地应付项目经理的催命连环call，头都没抬，只含糊地应了一句：“嗯，抽空去医院看看，别拖。”他甚至没注意到，她那天早上几乎没动筷子，脸色苍白得不像话。
心脏猛地一抽，随即疯狂地擂动起来，快得毫无章法，像是要撞碎胸骨，直接从喉咙里跳出来。他手指抖得厉害，几乎握不住手机，电话拨过去，听着那漫长的等待音，每一秒都像是在凌迟。
“喂？”林薇的声音传过来，轻飘飘的，气若游丝，背景是医院特有的、混杂着消毒水和绝望的空旷回音。
“怎么回事？什么叫不太好？医生到底怎么说的？！”陈默的话又急又冲，像失控的子弹，他甚至没意识到自己的语气有多焦躁。
那边沉默了，久到他以为信号断了，只能听到她压抑着的、细微又沉重的呼吸声，每一下都刮得他耳膜生疼。“……血液方面的毛病。医生说……很麻烦，要立刻住院，做很多检查。”她顿住了，似乎在积蓄力气，声音里带上了一种让陈默心慌的虚无，“你……还在公司吗？”
“等着！我马上过来！告诉我哪个医院！几楼哪个病房！”陈默猛地站起来，椅子腿在地上刮出尖锐到刺耳的噪音，划破了办公室的死寂。旁边工位的同事被吓了一大跳，愕然地看着他瞬间失态的样子。
他什么都顾不上了，笔记本被胡乱的塞进背包，拉链都没拉全。林薇那轻飘飘的“很麻烦”三个字，像魔咒一样箍紧了他的脑袋。
“市一院，住院部7楼……血液科。”她的声音终于带上了一丝压不住的哽咽，那强装的平静出现了裂痕，露出底下深不见底的恐惧。
血液科？这三个字像冰锥，狠狠扎进他太阳穴，带来一阵剧烈的眩晕。
“好！血液科7楼！我记住了！等着我！别怕！听见没？有我呢！”他声音拔得很高，试图用这种虚张声势来掩盖自己内心山崩地裂般的恐慌。电话挂断，他抓着手机和背包，像颗失控的炮弹一样冲了出去，踉跄了一下，差点撞在冰冷的玻璃门上。
深夜的街道空旷得吓人，出租车飞驰，窗外的霓虹灯扭曲成光怪陆离的色块，像是一场荒诞离奇的噩梦。陈默死死攥着手机，指甲深深掐进掌心，留下几个月牙形的白痕，他却感觉不到丝毫疼痛。
血液科？为什么会是血液科？他脑子里不受控制地闪过各种可怕的词汇和画面，又被他粗暴地强行压下。不会的，肯定就是贫血严重了点，或者感染了什么厉害的病毒，住几天院，挂几天水就好了。薇薇身体一直有点弱，但从来没出过大问题……
