钱。他需要钱。
他猛地抬起头，眼睛赤红，像输光了最后一分钱的赌徒。他捡起手机，屏幕的裂痕割裂了APP的图标。他手指颤抖着，开始搜索各种网贷平台、小额贷款公司。注册，填写资料，人脸识别……流程繁琐又急切。
第一个平台，额度审批只有三万。 第二个，利息高得吓人，还要收取各种服务费。 第三个，需要抵押物，他填了那辆开了多年的代步车，对方评估后只给五万。 第四个，第五个……
他像疯了一样，把所有能点开的借贷APP都试了一遍。手机屏幕上密密麻麻全是借款界面和等待审核的图标。冰冷的数字和苛刻的条款像无数只蚂蚁，啃噬着他最后的理智。
最终，所有正规或不那么正规的平台额度加起来，也不过十五万左右。而且这些钱并非立刻就能全部到账，还需要时间审核放款。杯水车薪。
他瘫在地上，粗重地喘息着，胸口剧烈起伏。眼睛因为长时间盯着屏幕和极度焦虑而布满血丝，干涩刺痛。八十万减去存款二十七万，再减去借贷的十五万，还差……还差整整三十八万！一个依旧能压死人的数字！
七天，已经过去了一天一夜。时间像流沙一样从指缝里溜走，抓不住，留不下。
他挣扎着爬起来，双腿因为久坐而麻木。他走到病房门口，透过门上的小窗户看向里面。
林薇睡着了，或许是药物的作用。但即使在睡梦里，她的眉头也紧紧蹙着，像是承受着无尽的痛苦。脸色依旧苍白得透明，呼吸微弱。护士刚刚来给她挂上了一袋新的药水，透明的液体一滴一滴，缓慢地流入她的血管，那速度慢得让人心焦。
他轻轻推门进去，坐在床边的椅子上，动作小心翼翼，生怕惊醒她。他看着她瘦削的侧脸，以前总觉得她脸上有点婴儿肥，笑起来眼睛弯弯的很好看。什么时候开始，她瘦脱了形？下巴尖得能戳人，眼窝深陷下去，笼罩着一层浓重的青灰。
他的目光落在她放在被子外的手上。他忍不住，极其轻微地，想要再次握住它。
就在他的指尖即将触碰到她手背的那一刻，林薇的身体猛地颤动了一下，像是受到了极大的惊吓，倏地把手缩回了被子里，连带着整个身体都往另一侧蜷缩了一下，避开了他的触碰。
这个细微的、几乎是本能的躲避动作，像一把冰冷的锥子，狠狠刺穿了陈默的心脏。
她没醒，或许只是无意识的动作。但那种肢体语言里透露出的疏离和抗拒，真实得让他瞬间窒息。她甚至在睡梦里，都在拒绝他。
陈默的手僵在半空中，指尖冰凉。他看着她背对着自己、蜷缩成小小一团的背影，那背影写满了无助和……不信任。
是啊，他凭什么让她信任？在她最需要依靠的时候，他在哪里？在她一次次感到不适、情绪低落的时候，他在干什么？他现在才像救火一样扑上来，说着空洞的“有我呢”、“我来想办法”，却连最基本的触碰都被她潜意识里拒绝。
一种比凑不到钱更深、更冷的绝望，悄无声息地攫住了他。他忽然清晰地意识到，横在他和林薇之间的，或许不仅仅是那八十万的金钱鸿沟。有些东西，碎了就是碎了，可能早在病魔来临之前，就已经碎了。他现在拼命想修补的，也许只是一个早已千疮百孔、无法回头的过去。
