医生看着他激动到近乎狰狞的表情，沉默了片刻，最终几不可查地点了下头：“尽快。时间，真的不等人。”说完，他转身离开了病房，白色的衣角消失在门外，留下了一室令人窒息的死寂。
病房里只剩下他们两人，以及隔壁床病人细微而痛苦的呻吟。那沉重的、冰冷的沉默，像墨汁一样弥漫开来，淹没了所有声音，也淹没了他们。
林薇的手在他滚烫的掌心里微弱地颤抖着，眼泪流得更凶，她却死死咬住自己干裂的下唇，用力到几乎咬出血来，不让自己发出一丝一毫的哭声。那是一种彻底放弃了挣扎、认命般的、深不见底的悲哀。
陈默颓然俯下身，额头重重地抵在她冰凉的手背上，身体无法控制地剧烈颤抖起来。他声音低沉、嘶哑，破碎得不成样子，不知道是在向她发誓，还是在向这该死的命运发出绝望的挑战：
“薇薇……别怕……看着我……等我七天……就七天……求你了……”
这一刻，什么代码，什么项目，什么升职加薪，全都成了狗屁！他人生中唯一剩下的、不能失败的项目，就是用尽一切手段，在七天倒计时结束之前，从死神手里，抢回他的妻子！
他以为这只是一场关于金钱的残酷战争。他还没有痛彻骨髓地意识到，有些东西，早在金钱的压力像山一样压下来之前，就已经在他们日复一日的忽视和沉默中，悄然碎裂，散落一地。那滴答作响的倒计时，催命的，远不止是那笔冰冷的天价手术费。
钱。
这个字像魔咒一样钉在陈默的脑子里，取代了心跳，每一次搏动都带着沉甸甸的回响。八十万，七天。
他站在病房外的走廊上，冰冷的白炽灯光打下来，照得他脸上没有一丝血色。他掏出手机，手指依旧有些发僵，第一个电话打给了银行。
“您好，我想查询一下我名下所有账户的活期和定期存款总额……对，现在就要。”他压低了声音，脊背却不由自主地弓起，仿佛这样就能隔绝病房里可能投来的目光。
听着电话那端报出的数字，陈默的心一点点往下沉。二十七万八千六百四十三块五毛二。这是他们这个小家庭这些年全部的积蓄，像燕子衔泥一样，一点一点垒起来的窝。如今，这个数字在八十万的巨壑面前，渺小得可笑，连填个底都不够。
他挂了电话，后背渗出冰凉的冷汗。深吸了几口带着消毒水味的空气，他强迫自己冷静下来，开始翻通讯录。手指在一个个名字上划过，平时觉得朋友不少，可真到了这种时候，每一个名字都显得那么沉重，难以按下拨打键。
最终，他先打给了关系最好的大学同学，现在在一家金融机构做销售的张扬。
电话响了很久才接通，背景音嘈杂，像是在某个饭局上。“默哥？稀罕啊，你这加班狂魔居然这个点给我打电话？”张扬的声音带着惯有的热络和几分酒意。
陈默喉咙发干，每一个字都说得极其艰难：“张扬……我……我遇到点急事，想跟你……周转一点钱。”他几乎是从牙缝里挤出这句话，自尊心像被放在粗糙的水泥地上摩擦。
“嗨，我当什么事呢！要多少？三五万哥们儿现在就能给你转过去！”张扬很爽快。
