病房里安静得只剩下药液滴落的嗒、嗒声，像死亡的倒计时，冰冷而精确。
陈默缓缓收回手，攥成拳头，指甲深深嵌进掌心的嫩肉里，刺痛感让他勉强维持着一丝清醒。
他还不能倒下。
他站起来，最后看了一眼林薇蜷缩的背影，眼神里充满了血丝、绝望和一种被逼到绝境的疯狂。
他轻轻带上门，走到走廊尽头的窗户边，再次掏出屏幕碎裂的手机。通讯录翻到底，他的目光在一个名字上停留了很久很久——房产中介，小刘。
他记得，去年房价涨得最猛的时候，这个小刘隔三差五就打电话给他，劝他把那套闲置的小公寓卖掉套现，说价格绝对理想。当时他和林薇还笑着商量，说那房子位置好，留着将来给父母养老或者等孩子大了用，是他们的“梦想小金库”。
梦想……他嗤笑一声，笑容比哭还难看。现在，活下去才是唯一的梦想。
电话拨通了。
“喂？陈哥？太阳打西边出来啦？您居然主动给我打电话？”中介小刘的声音依旧热情洋溢。
陈默看着窗外城市灰蒙蒙的天空，声音干涩得像是砂纸在摩擦，每一个字都耗尽了他全部的力气：
“小刘……我城南……那套小公寓……你上次说的价，现在还能卖吗？”
“我急用钱。” “越快越好。”
电话那头，中介小刘的声音瞬间拔高了一个八度，充满了难以置信的惊喜：“陈哥！您说真的？！城南那套学区房？！哎哟喂！您可算想通了！现在卖正是时候！虽然行情比去年跌了点，但那地段，那户型，抢手！绝对抢手！”
陈默听着对方兴奋得有些刺耳的声音，只觉得喉咙里堵着一团沾满灰尘的棉花，又干又涩，发不出声音。他艰难地吞咽了一下，嗯了一声。
“您急用钱是吧？包在我身上！我立马给您挂最高价！最快速度推给全城的优质客户！您把房产证啥的准备一下，我明天……不！我今天下午就带人去看房！怎么样？”小刘语速快得像机关枪，仿佛已经看到了丰厚的佣金在向他招手。
“……好。”陈默的声音嘶哑，“越快越好。”他重复着这句话，像是给自己下达一个不容反悔的指令。
挂了电话，他靠在冰冷的墙壁上，缓缓吁出一口滚烫的浊气。那套小公寓……是他和林薇结婚那年买的。面积不大，朝南，有个小小的阳台。当时他俩跑遍了全城的楼盘，最后选中这里，是因为林薇喜欢小区后面那个种满了蔷薇花的小公园。她说：“以后我们可以在阳台上晒太阳，看着下面的花园，真好。”
交首付那天，他们掏空了当时所有的积蓄，还问朋友借了一点。签完合同，两个人手拉手在空荡荡的毛坯房里站了很久，规划着这里放书架，那里摆沙发，婴儿房要用柔和的淡黄色。那天阳光很好，透过没有玻璃的窗户照进来，落在林薇带着憧憬笑容的脸上，毛茸茸的金边。他们觉得未来的好日子，就像那天的阳光一样，明朗而温暖。
后来工作太忙，装修计划一拖再拖，再后来……似乎也没那么急需了。那套房子就这么空着，成了他们“未来的梦想”。偶尔提起，林薇眼里还会闪着光，说等不那么忙了，一定要把它装成最喜欢的样子。
