第1章

楔子:红球入宅,拽魂赴冥途

贞元年间,巴州地界有个叫赵业的书生,苦读数年,以明经科入仕,谋得了清化县县令的官职。这日,他躺在暗室的病榻上,满心愤懑如潮水般翻涌——自忖腹有千卷诗书,才学不输那些进士出身的同僚,却因明经科“难度低”的名头,只得了个偏僻小县县令的差事。越想越气,一口郁气堵在胸口,竟缠绵病榻,连起身的力气都没了。

日子久了,赵业渐渐习惯了暗室的幽暗,只要窗外透进一丝光亮,便觉得刺眼难耐,仿佛那光亮是世间最恶毒的东西;又似得了怪症,足足一个来月,粒米未进,人瘦得只剩一把骨头,颧骨高高凸起,眼窝深陷,活像个骷髅。忽有一日,静谧的暗室里,毫无征兆地炸响一声惊雷般的响动,紧接着,一个拳头大的红球凭空现身,滴溜溜地翻转滚动着,直奔他的床前而来。那红球腾跃上床,稳稳停在他胸口上方,温热的光晕笼罩下来,恍惚间,有个身着红衣、头戴平顶头巾的人,像从光晕里“长”出来一般,轻轻握住他的手,带着他飘忽而去。赵业神思恍惚,如坠梦境,被红衣人牵引着,一路往东而行,脚下像踩在云端,轻飘飘的没个着力点。

出了山谷,一条浩浩荡荡、自东向西流淌的大河横在眼前,河水泛着幽光,像是凝固了的墨汁,又稠又黑。河岸边,不少人影呆立着,定定地凝望河水,也不知在看些什么,他们的脸在幽光下泛着青灰,说不出的诡异。赵业心里发毛,却由不得自己,被红衣人拽着,继续往东。不多时,一座装饰着金玉、雕梁画栋的桥出现在眼前,桥身泛着温润的光,走上桥去,脚下发出轻微的“咯吱”声,似在诉说古老的故事,每走一步,赵业的心都跟着“咯吱”一下,慌得不行。过了桥,向北没走多远,便入了一座城,城门高大巍峨,门洞里透着股说不出的森冷,风灌进来,带着丝丝寒意,吹得人脊梁骨发寒。

进城后,径直来到一处官衙,衙门口,官吏往来穿梭,脚步匆匆,百姓或哭或诉,吵吵嚷嚷,好不热闹。赵业一眼瞧见妹夫贾奕,正在堂上,梗着脖子为杀牛之事狡辩,扯着嗓子喊:“不是我杀的牛,是赵业!他才是凶手!那牛棚里的血迹,就是证据!” 赵业心下暗惊,料想是到了阴间衙门,忙不迭躲到一旁数丈高的黑墙旁,那墙冰冷刺骨,寒气透过衣料直往骨头里钻,他贴着墙根,听着里头呵斥声、争辩声,心提到了嗓子眼,大气都不敢出,生怕被贾奕瞧见。

第一章:冥镜照实,善恶终显现

红衣人带赵业进了大院,小吏尖着嗓子通传:“司命大人有令,提审犯人!” 话音刚落,贾奕就被两个青面獠牙的鬼差押解着,推推搡搡地与赵业当堂对质。贾奕像疯了似的,眼珠子瞪得溜圆,咬死是赵业杀牛,言辞凿凿,唾沫星子飞溅:“大人明察!那赵业嫉妒我家牛壮,趁夜潜入牛棚,杀了牛还想嫁祸于我!那牛棚里的血脚印,与他的鞋印分毫不差!” 赵业百口莫辩,急得面红耳赤,额上冷汗直冒,嘴唇哆嗦着:“大人,我冤枉啊!我虽与贾奕有些嫌隙,可断不会做出这等伤天害理之事!” 可不管他如何辩解,贾奕就是咬定不放,赵业绝望地闭上眼,觉得自己怕是要冤死在这阴间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