第4章

兜了一圈,我把目光投向地下工坊的「老蛇」。

老蛇不是真蛇,是个秃头老炮,胳膊上纹条机械蟒,张嘴吐信子,会动。他专门做黑市改装,只要你敢开价,他能把洗衣桶改成火箭筒。我拎着两瓶劣质烧酒去找他,一进门,机油味呛得我直咳嗽。老蛇正拿焊枪点钢板,火星子蹦我脸上,烫得我嘶嘶直抽。

「小子,想借共感舱?」他斜眼看我,「行,规矩懂吧?等价交换。」

我以为顶多给他拼几卷梦片,结果老蛇咧嘴一笑,露出颗金牙:「帮我偷个东西——『静语医院』,X-17 号病人的脑核。那家伙以前是织梦司首席,后来犯事被拔了舌头,现在就剩脑子还能卖点钱。」

我当场就想骂娘。静语医院是啥地方?官方疯人院,墙高得能戳破天,里头关的全是「嘴太大」的人。可老蛇把话撂这儿:没脑核,共感舱免谈。我脑子里闪过「归途」那俩字,心里一横:偷就偷,大不了再挨一顿电棍。

准备也就半小时:一把多功能小刀、一支微型手电、一瓶止血胶,外加我妈那页泡烂的笔记——我把它塞在胸口,就当护身符。夜里十一点,雨下得跟泼洗脚水似的,我踩着烂泥摸到围墙根。墙面上爬满暗蓝色的管道,远看像巨兽的血管,还一跳一跳的,真怕它突然吸气把我吞了。

翻进去那一刻,我觉得自己像个跳蚤。落地先摔个狗啃泥,膝盖磕得生疼。走廊比外头还黑,灯全灭,只剩应急指示灯一闪闪,跟鬼眨眼似的。雨声被隔绝在墙外,空气里飘着一股消毒水混着血腥的味儿,闻得我胃直翻腾。更瘆人的是,墙上渗出淡蓝色的液体,黏糊糊的,像是医院本身在流血。

顺着标识走,一路没碰到活人,倒是有不少摄像头。我把兜帽拉低,心里默念:看不见我看不见我。下到 B3 层,温度骤降,呼吸都起白雾。尽头是一扇合金门,门牌写着 X-17。我掏出老蛇给的电子钥匙,插进去一拧,门「嘶啦」一声滑开,冷气夹着水汽扑面而来。

房间中央摆着一个椭圆凝胶舱,像口透明棺材。里头躺着个人——或者说,曾经是人。那人瘦得跟骨架标本似的,头皮剃得溜光,插满光纤,蓝幽幽的光顺着线管一明一暗,像蜘蛛网上挂满了萤火虫。我拿手电一扫,他胸口连起伏都没有,要不是仪器还在滴滴响,我还以为直接领尸体了。

我咽了口唾沫,绕到舱后。老蛇交代:脑核在后枕骨,拇指大的透明芯片,轻轻一撬就下来。我掏出小刀,手却抖得跟筛糠一样。刀尖离头皮还有半厘米,那「尸体」突然睁眼了——眼眶里一片漆黑,像两口枯井。我吓得差点尿裤子,刀子差点掉地上。

接着,他的声音直接在我脑子里炸开,不是耳朵听,是纯粹的脑内回响:「鲸群是我放的火,你确定要带走真相?」

那声音沙哑、潮湿,像从海底传来。我心脏猛一缩,脑子里闪过梦卷里燃烧的城、倒悬的鲸,还有我妈模糊的脸。我咬得牙根发酸,低声回他:「我不管你是谁,我只要我妈。」

我右手一横,刀尖戳进骨缝,用力一撬。咔——极轻的一声响,像掰断塑料筷子。一枚指甲盖大小的透明芯片滑进我掌心,还带着体温,黏着一丝血线。几乎同时,警报器「呜——」地嚎起来,红灯刷地铺满整间屋子,照得我像个刚出炉的烤乳猪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