第5章

「靠!」我骂了一句,把芯片往兜里一揣,撒腿就跑。走廊尽头传来机械足踏金属的「哒哒」声,像一群钢腿蜘蛛追在后头。我冲回楼梯,一步三阶,膝盖嗑得青紫。雨不知道什么时候停了,风卷着雨腥味往楼道里灌。我翻窗跃墙,落地时脚踝「咔嚓」一声,疼得我眼泪飙出来,可哪敢停?背后红光一片,警哨此起彼伏。

我抱着脑核,像抱个滚烫的煤球,一路狂奔。雨水混着汗水往眼睛里流,视线糊成一片。肺部火烧似的,每吸一口气都像吞刀片。可脑子却异常清醒:芯片到手,共感舱有了着落;梦卷一开,我妈就近在眼前。想到这里,脚底又像打了鸡血,连疼都顾不上了。

直到跑回铁皮屋,「砰」一声关上门,我才瘫坐地上,浑身抖得跟筛子。摊开手心,芯片在灯下泛着幽蓝,像一颗缩小的海洋。我喘得跟破风箱一样,忽然笑出声,笑得比哭还难听。

「妈,再等等,」我对自己说,「我就快把你从鲸肚子里捞出来了。」

我一路喘着大气冲回老蛇的工坊,脚底板像着了火,裤腿上全是泥,脑核被我死死攥在手心里,热得跟块刚出锅的红薯。老蛇看我进门,连问都懒得问,只抬抬下巴,示意我把那透明芯片给他。他嘴里叼着根没点燃的烟,烟屁股被他咬得扁扁的,像条死虫子。

「脱鞋,躺进去。」老蛇指了指角落那台共感舱。

那玩意儿长得像个加大号的蚕茧,外壳用废铁片和塑料胡乱焊的,缝隙里闪着蓝不蓝紫不紫的光。我咽了口唾沫,把鞋甩到一边,猫腰钻进去。里头铺了一层旧海绵,味儿冲得我直皱鼻子——汗臭、机油、还有一丝说不清的甜腥味,像烂香蕉混着消毒水。

刚躺下,老蛇就把脑核往接口里「咔哒」一摁。接着,十几根神经线像活过来的蛇,嗖嗖缠上我太阳穴、后颈、手腕。线头冰凉,贴皮肤那一下,我浑身鸡皮疙瘩排队起立。老蛇拍了拍舱盖:「闭眼,别乱动,疼就咬舌头。」

我听话地闭眼,世界先是黑,接着「轰」地一声,像有人把烧红的铁水直接倒进我脊梁骨。疼得我张嘴想嚎,可嗓子眼被热浪堵住,只能发出「咯咯」的气音。下一秒,眼前炸开一片火海——天空裂了,鲸群像着了火的飞艇,一条条往下掉,砸在地上崩成燃烧的方舟。火浪扑得我脸生疼,可我动不了,只能眼睁睁看着。

就在最乱的那团火里,我看见我妈了。她穿着我记忆里那件灰风衣,头发被风卷得像黑色的旗,站在最大那头鲸的背上,嘴巴一张一合,却没有声音。她朝我伸手,脸上全是泪。我想喊,却发不出声,感觉心脏被一只大手攥住,越攥越紧。

「进度 99%……」耳边传来老蛇的嘀咕,「又崩?靠!」

画面猛地一闪,鲸群、火海、我妈,全碎成雪花屏。我浑身一抖,差点把神经线扯断。老蛇咂着嘴:「梦卷里缺钥匙,一段被删的私人记忆。」他斜眼看我,「小子,你妈留过啥东西没?越私人的越好。」

我脑子「嗡」地一声——笔记本!我妈那本焦黑的破本子!我一把扯掉神经线,连滚带爬冲出共感舱,膝盖磕在铁板上,疼得我龇牙咧嘴,也顾不上。老蛇在后面喊:「喂,血!你鼻子流血了!」我抬手一抹,果然一手背红,可我顾不上擦,抓起雨衣就往外冲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