“什么铁器?”
“他说像刀在在土里磨,‘吱呀’地响。”
沈砚握紧了剑柄。
(六)山脚小舍
柳汐的家在镇外山脚,三间矮屋靠着一堵土墙,墙下缠着一株老南瓜藤,藤叶已黄,只剩两只小南瓜。屋前摆着一张小木桌,桌上压着晒开的药根。
她把沈砚带进中间那间,柴房果真漏风,但打扫得干净。她点了炉火,递了碗热水:“你坐,我去找药。”
她的药匣不大,分隔却细,草药被切得整整齐齐。她把青石草捣烂,与酒少许和成糊,递给他:“会疼。”
沈砚把衣襟解开,露出肩口那道旧伤。伤痕深,形状如弯月,边缘发黑。柳汐看了一眼,没多问,指甲沾药,顺着伤纹一点点涂上去。药一上,像有千百只细针一起扎进皮肉,疼得他浑身绷直。
“忍一忍。”她声音轻,手却稳。
“你这年纪,不该看这样的伤。”沈砚勉强笑。
“若总不看,总有一天会被吓到。”她也笑了一下,“先看了,吓的份就欠下了。”
(七)夜谈
药封好后,柳汐把窗纸补了补,塞上两截旧布。火光把她侧脸烫出一层薄薄的红,她坐在火盆旁,抱膝,问:“你背的那剑,是‘离痕’吗?”
沈砚指尖一紧。
“我小时候生病,父亲背我从山那头到这头,路过废庙,有个老人说‘离痕剑一出,风里都带血味’。”她朝窗外吸了吸鼻子,“今晚的风就有点那个味。”
“老人叫什么?”
“叫不出名儿,只记得他头发白得像新雪。”
沈砚不再问。他把断剑轻轻放在案上,麻布被他一层层解开。剑露出半截,果然如其名——“离痕”。剑上有一道自脊直下的长痕,痕内有极细的银丝纵横,像细小的闪电被钉在了铁上。
“离痕最早不是名剑,只是师门先祖锻剑时留下的一道‘痕’,后来这痕与剑意一起越养越深,成了剑的根。”他说这话时,眼睛里有极细的光,“剑有痕,人也有。”
“人……怎么有?”
“过一事,心上就有一刀,久了不疼,遇着风就疼。”他饮了一口凉水,水里带着柴火的味。
柳汐听着,沉默了一会儿:“那一刀……会好么?”
“看你拔不拔。”
她“嗯”了一声,似懂非懂。
(八)断剑再鸣
夜深了一寸,风轻,火小。屋里只听见柴火偶尔“啪”的轻响。沈砚席地而坐,调息,试着把散乱的灵息聚成一线。他的灵海像一片被拔过的田,水沟干裂,泥里还留着旧根。他顺着旧根走,走到一处最深的裂口,裂口下隐约有一丝细光。
那丝光忽然颤了一颤。案上的断剑回应一般地“叮”了一声,像用指甲轻轻弹了一下剑身。
柳汐抬头:“它在招你?”
“它在疼。”沈砚睁眼,声音比方才更低。
下一瞬,剑身上的那道长痕忽地亮了起来,红,从痕底细细渗出,像谁在铁里吹了一口热气。红光一涨,屋里的影子全往墙上逃。
“退后。”沈砚将柳汐往后一拽,自己按住剑脊。指腹一触那道长痕,仿佛摸到了一片滚烫的水。他的眼前一黑,整个人被那道“痕”拽进了另一个地方。
(九)梦魇·一