她不问了,只说:“槐镇近来怪事多了些。前月起,镇外那片荒坡时不时亮起一点光,像是有人在地底磨刀。前几天,石脊岭上夜里有笛声,像是寒冬小鬼吹出来的。再有,就是我父亲说——他在山里见过一片‘剑坟’。”
“剑坟?”
“呃,他说就是许多剑斜斜插在土里,像一片长着铁草的地。”她挠挠头,“大概不正经叫法。”
沈砚的手停了一停。剑冢。
“在镇哪头?”
“往西北,再走两座坡,过一个断桥。可那边山风怪,白天吹冷,晚上吹热。”
(十三)风口试探
话音刚落,院门外传来极轻的“吱呀”。是风,也是脚步。柳汐的眼睛立刻看向门闩,喉结动了一下。
“我去。”她刚要起身,沈砚已起,示意她退到屋里。他提起断剑,站到门影里,耳朵贴着缝听。
门外先是风的嘶声,随后是一阵短促的敲,三下、停、一下——竟与夜里槐镇某些家门前那种“求开”的节律一般无二。
“谁?”柳汐忍不住问。
门外沉默。片刻后,敲门的手改成抓门,指甲在木上“嗤嗤”刮,像小兽牙。
沈砚一脚将门闩踢起,门“哐”地合紧。他的剑已半出鞘,半截冷光把门缝切成两道细线。外头那股气纠缠了几息,忽然又散。这一散,反倒像远处有人“嗯”了一声。
“它不是人。”沈砚收剑,声音仍沙,但稳,“是风里的一只眼。”
柳汐抱紧了膝盖,过一会儿才道:“前辈……你会走吗?”
“会。”他看了看她,“但不是现在。”
(十四)旧痕
夜更深,火光又小了一指。沈砚把断剑重新裹起,麻布缠到最后一圈时,那道“痕”里忽地又闪了一线红,红得很细,像极远处有人吹灭了一盏灯,灯丝在最后抖的那一下。
“有人在叫它。”他喃喃。
“谁?”
“旧人。”
柳汐没问“旧人”是谁。她低下头,指腹在自己写着“汐”的绣线上摸了一遍,像给自己安一安。
(十五)结宿与决定
他靠墙坐下,闭目。窗外的雾散了,天边的夜更暗,像把一块布又往下拉了一寸。柳汐把碗放到他手边:“你若愿意,明日我带你去看那片‘剑坟’。”
沈砚“嗯”了一声。他知道,他本可以把这“嗯”省了,但他不想让她以为自己在拒绝——拒绝一个愿意陪你走去看旧事的人,是会让伤愈更慢的。
他在昏睡与清醒之间又跌了一遭。梦里掌门的那句话终于破开了血声,听得清楚:“带剑走,不是让你逃,是让你换一种站法。”
他在梦里笑了一下。醒来时,天刚蒙蒙亮。
(十六)清晨
清晨的风不像夜里的风那般潮。柳汐的父亲还不在,门口却多了一只用麻绳绑住口的小竹篓,篓里是新采的药:刀口血、紫风、黄芪,还有两株虽小却鲜亮的灵芝。竹篓上压了一张用木炭写的纸条:“山上风换向,慎行。”
“这是……”
“父亲半夜回来又走了。”柳汐指指脚印,“他走得急。”
沈砚把刀口血取出一撮,烤干研粉,和酒抹在自己肩口。疼,但比昨夜有方向。
他背上断剑,回身时看见柳汐在门口系好了鞋带,抬头冲他笑:“走吧。你走前,我答应带你看一眼。”