那目光如有实质，沉重地压在她的侧脸上，带着灼人的质问和一丝被背叛的惊痛。
陵容……为何？
安陵容几乎能听见那未出口的诘问。她的指甲更深地掐入掌心，刺痛让她勉强维持着摇摇欲坠的清醒。
一股酸涩猛地冲上鼻腔，又被她死死咽了回去，喉间一片腥咸。
不能哭。绝不能在这里哭。
流程还在继续。太监尖细的嗓音再次响起，唱出下一个名字。又一个鲜活的、带着忐忑或野望的少女上前，行礼，回话。只是经过她身边时，那脚步都会下意识地加快几分，仿佛靠近她便会沾染上什么不洁的厄运。
她被彻底孤立在这片喧嚣之外，像一个突然闯入的异类，一个刚刚上演了一出荒唐戏码供天家取乐的小丑。
高座上的目光偶尔还会扫过来，带着帝王特有的、漫不经心的审视，如同打量一件一时兴起留下、却未必多么称心的玩意儿。那目光掠过她时，没有丝毫温度，只有一种掌控一切的、冰冷的玩味。
她知道，从她跪下说出那句话开始，她就已经被贴上了“不安分”、“痴心妄想”、“言行无状”的标签。这标签会跟着她进入宫墙，成为她洗刷不掉的底色。
也好。
9
安陵容在心里对自己说，牙齿死死咬住口腔内壁的软肉。
这样也好。
至少，甄姐姐和眉庄姐姐，不会再因为与她这个“笨拙失仪”的蠢货交好而初期便蒙羞，成为六宫笑柄的谈资。
那些最初的、源自于她的耻笑，会变成针对她一个人的“狂悖”和“痴心”。
所有的明枪暗箭，她先替她们挡了这一遭。
所有的污名，她一个人来背。
思绪纷乱间，选秀终于接近尾声。被留牌子的秀女们脸上或多或少带着压抑的喜悦和憧憬，唯有她，脸色苍白得像一张被揉皱的纸，眼底是一片沉寂的死水。
太监高声宣布礼毕。
众人依序跪安，退出大殿。
转身的刹那，安陵容终于无法控制地，极快地抬眼看了一下前方。
甄嬛正与沈眉庄一同转身，侧脸线条依旧紧绷，未曾向她投来一瞥。
沈眉庄倒是极快地看了她一眼，那目光里充满了复杂的担忧和不解，却碍于场合，什么也不能说，只轻轻拉了拉甄嬛的衣袖，两人相偕离去。
那抹淡雅的、挺拔的背影，决绝地消失在了殿外明亮的阳光里。
安陵容独自落在最后，跟着引路的太监，一步一步，走出这富丽堂皇、却令人窒息的金銮殿。
殿外的阳光有些刺眼，她下意识地眯了眯眼，一阵眩晕袭来。
领路的太监停下脚步，转过身，脸上带着宫人特有的、表面恭敬实则疏离的假笑，声音尖细：
“恭喜安小主了。请随奴才来，暂歇偏殿，等候后续安置。”
安小主。
这个称呼像一枚冰冷的针，刺透了她最后一丝恍惚。
她深吸了一口气，空气中是皇宫特有的、混合着檀香和权力的冰冷气味。
她微微颔首，声音低哑得几乎听不见：
