他的问题精准而冷酷,直指核心。不再是漫无目的的威慑,而是开始了真正意义上的“询问”。
柏鉴如蒙大赦,又似被套上更沉重的枷锁。他不敢有丝毫隐瞒,也无力隐瞒,在申公豹那无孔不入的神念探查下,他只能将自己万年来值守南天门所见所闻、所感所疑,尽数倾倒而出。
哪些神灵因权柄被削而怨怼,哪些因香火分配不公而离心,哪些派系明争暗斗,哪些旧怨在封神榜的压制下并未消散,只是转入更深的地底暗流……甚至一些他偶然听来的、关于玉帝试图收权、阐教众神阳奉阴违的零碎传言,都结结巴巴地说了出来。
他知道,这些话若传出去半分,都足以让他被打入天牢,永世不得超生。但此刻,面对北海眼里那位的恐怖意志,他别无选择。
申公豹静静地“听”着,没有打断。柏鉴提供的讯息琐碎、模糊,甚至有些明显是臆测夸大之词,但透过这些碎片,一个与万年前截然不同的、光鲜外表下暗藏裂痕的天庭轮廓,正一点点在他那被仇恨与冰寒浸透的灵台中勾勒出来。
果然……即便是得了永生的神,也逃不开权与力的纠葛。封神榜能封住真灵,却封不住无穷的欲念。
“……就这些?”待柏鉴语无伦次地说完,申公豹才淡漠地问道。
“晚…晚辈所知有限……大多…大多是道听途说……”柏鉴颤声回应。
“足够了。”申公豹的神念中似乎掠过一丝极淡的满意,但更多的是一种冰冷的算计。“你这香火,倒是别致。以北海阴沉木为基,辅以冥土残灰……还能勾连一丝打神鞭的旧力。看来你这‘清福神’,万年来也没闲着。”
柏鉴心中一寒,对方竟连他秘制线香的底细都一眼看穿!
“可惜,徒具其形,不得其法。”申公豹的声音陡然带上了一丝难以言喻的蛊惑力,“你想仅仅‘心安’?还是想……真正做点什么?”
柏鉴猛地抬头,眼中闪过惊疑与一丝被点燃的渴望。
“凭你这点微末伎俩和胆色,能成何事?”申公豹毫不留情地打击道,但随即话锋一转,“不过……你这香火,恰是一道不错的‘桥’。”
神念微微波动,一段晦涩复杂、直指香火愿力本质运用之法的信息,如同冰冷的溪流,强行灌入柏鉴的识海。
那法门玄奥阴邪,远超柏鉴认知,以特定情绪意念点燃香火,可于无声无息间微弱共鸣持有类似“印记”的其他神牌!虽不能传递复杂讯息,却能播下一颗颗怀疑、恐惧、躁动的种子!
柏鉴只觉元神刺痛,几乎要被这强行灌输的法门撑裂,但他死死咬着牙,努力消化着那冰冷的知识,眼中惊骇与狂喜交织。
“去吧。”申公豹的神念开始收回,带着一丝倦怠,却又蕴含着不容置疑的命令,“用我授你的法子,去‘问候’一下你方才提到的那些……‘心有不满’的旧相识。”
“不必言明,只需让他们感知到……这熟悉的‘味道’即可。”
那冰冷的意念最后扫过柏鉴剧烈颤抖的神魂,留下一句低语:
“让我看看,这潭死水……能激起怎样的浪花。”
话音落下,那如同实质的恐怖压力骤然消退。
柏识海中的冰冷与刺痛感迅速退去,仿佛刚才的一切只是一场噩梦。但他知道不是。那晦涩的邪法深深烙印在他的元神中,面前香炉里那三柱特制线香燃烧的青烟,在他眼中已变得截然不同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