“等等,我们真的不是……”我的话刚出口,就被一阵尖锐的唢呐声盖了过去。那唢呐声像把钝刀子,硬生生撕开晌午的热空气,震得人耳膜发疼。我被拽进最里面的屋子,门“吱呀”一声关上,喧闹瞬间被隔在门外,只剩满屋子刺目的红——红帐子垂到炕沿,上面绣的鸳鸯眼睛是用金线缝的,却歪歪扭扭像两颗豆子;红被子铺在炕上,边角磨得发毛,还沾着点不明的褐色污渍;桌上的红烛烧得正旺,烛泪顺着烛身往下淌,在烛台上积成一坨暗红色的蜡。空气里飘着陈年木头的霉味,混着妇人身上劣质脂粉的甜腻味,呛得人只想咳嗽。
一只粗粝的手突然抽走我手里的银簪,我回头一看,是个满脸皱纹的妇人,嘴角裂到耳根,露出几颗被烟油染得黑红的牙。她的眼睛浑浊无神,眼白泛黄,看人时带着一种令人不适的审视。她没等我反应,一把掰过我的头,发簪“唰”地插进我盘好的发髻里,银簪的尖端扯着头皮,一阵锐痛顺着脊椎窜上来,眼泪瞬间就涌到了眼眶。
“新娘子,莫动,这簪子戴着才好看哩。”她的声音像砂纸磨过木头,笑容僵在脸上,像张涂了红粉的面具。我能闻到她口中散发出的烟草和酸腐的气息,令人作呕。
旁边的阿青突然尖叫一声,我转头看去,另一个妇人正按着她的肩,把银簪往她头发里插。阿青的发髻被扯得松散,几缕头发垂在脸颊上,满是惊恐。她的眼睛睁得大大的,泪水在眼眶中打转,却强忍着没有落下。我们的目光在空中交汇,彼此都能看到对方眼中的恐惧与无助。
门又开了,兄弟俩走了进来。哥哥的喜服被风吹得动了动,衣摆掀起一角,露出底下磨损的鞋尖。他目光扫过我头上的银簪,嘴角勾了一下,那笑容里没半点喜气,倒像在看一件归自己所有的物件。弟弟跟在后面,眼神飘了飘,落在阿青身上时顿了顿,又飞快地垂下了眼,手指无意识地抠着袖口,显露出内心的不安。
一个须发皆白的老者踱进来,身上穿的长袍料子古怪,深蓝底色上绣着看不懂的花纹,领口还沾着点灰。他哑着嗓子喊了句什么,像是某种仪式的开场。哥哥走过来,从袖子里摸出一条细长的银链子,链子上的银环泛着冷光,每个环扣都打磨得十分光滑,显然是经常使用。他把链子一头锁在炕头的雕花木柱上,另一头绕到我手腕,“咔哒”一声,银环扣紧的瞬间,我浑身的血都凉了,像是被冰锥扎进了骨头里。链子的长度刚好允许我在炕上有限地移动,却无法逃离这个令人窒息的空间。
“放了我们!这是犯法的!”阿青突然哭喊起来,手腕用力挣扎,银链“哗啦啦”响个不停,在寂静的屋里格外刺耳。弟弟快步走过去按住她的肩,嘴唇动了动,却没说出一个字,脸上没什么表情,仿佛早就习惯了这样的场面,连眼底的愧疚都淡得像层雾。他的手指在触碰到阿青的肩膀时微微颤抖了一下,随即又恢复了平静。
老者开始唱诵,语调诡异又悠长,像鬼哭似的。他的声音时高时低,时而急促时而缓慢,仿佛在召唤什么不可见的力量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