第3章

我和阿青像两个提线木偶,被人按着胳膊敬酒、磕头。交杯酒是劣质的白酒,盛在粗糙的陶碗里,液面晃动着,映出我们苍白的面容。辛辣的液体呛进喉咙,烧得我眼泪直流。哥哥的手臂箍着我的腰,力气大得能把我的骨头捏碎,我挣扎着想要推开他,却被他按得更紧。弟弟给阿青递酒时动作很生涩,酒洒了不少在阿青的衣襟上,深色的酒渍迅速晕开,像朵难看的花。

仪式持续了很长时间,直到夜幕完全降临。红烛烧了一夜,烛火跳动着,把屋里的影子拉得忽长忽短。我和阿青缩在炕角,银链的长度只够我们在炕上挪动几寸,连起身都做不到。门外始终有脚步声,慢悠悠地踱来踱去,像头盯着猎物的野兽,让人不敢合眼。夜晚的寒气逐渐渗入屋内,单薄的喜服无法抵御寒冷,我们靠在一起相互取暖,却仍然止不住地发抖。

后半夜,门轴突然发出一声极轻的“吱呀”,我瞬间惊醒,心跳得像要撞破胸膛。一个黑影悄无声息地靠近炕边,月光从窗缝里漏进来,刚好照出他的侧脸——是弟弟。他的面容在月光下显得格外清晰,眼神中带着一种复杂的情绪。他手指抵在唇上,示意我别出声。他的眼睛在黑暗里亮得惊人,快速扫了一眼旁边熟睡的哥哥和阿青,然后把一件冰凉的东西塞进我手里。

是一把小小的钥匙,铁锈裹着银柄,边缘磨得有些光滑,应该是用了很久。我猛地攥紧,钥匙的尖角掐进掌心,疼得我指尖发麻,却不敢松开分毫。哥哥突然翻了个身,沉重的呼吸声在耳边响起,我僵在原地,连呼吸都放轻了,手心全是冰凉的汗。弟弟迅速后退,像道阴影似的融进黑暗里,门轴又发出一声几乎听不见的轻响,屋里彻底恢复了寂静。

我盯着手里的钥匙,困惑和希望在心里缠成一团——这是另一个陷阱吗?是兄弟俩故意试探我们的手段?可钥匙上的凉意那么真实,像一道微弱的光,在无边的黑暗里勾着我。我能感觉到自己的心脏在胸腔中剧烈跳动,每一次跳动都带着对自由的渴望。

天刚蒙蒙亮,外面就传来走动声和泼水声,新的一天像块沉重的石头,压得人喘不过气。哥哥醒来时,目光扫过我,没什么异常,却伸手检查了我腕上的锁,手指有意无意地划过我的皮肤,那触感像蛇爬过似的,让我一阵战栗。他笑了笑,那笑容里藏着说不清的意味,看得我心里发毛。他的眼神在我脸上停留了片刻,似乎在寻找什么,然后又转向别处。

早饭时气氛压抑得可怕,粗瓷碗里的粥稀得能照见人影,米粒寥寥可数。咸菜又咸又硬,嚼在嘴里发出令人不适的声响。阿青低着头,眼圈红肿得像核桃,筷子在碗里扒拉着,一口都没吃。弟弟坐在角落,头发有些凌乱,扒拉粥的动作很慢,一次也没抬头看我,仿佛昨晚那个递钥匙的人不是他。他的沉默让人捉摸不透,但我能感觉到他偶尔投来的目光,那目光中带着某种难以言说的情绪。

机会在下午降临。村支书突然来叫哥哥,说是要商量“村规”的事,哥哥骂骂咧咧地走了,门外看守的妇人也没了精神,脚步声越来越远,偶尔还能听见她们在院角闲聊的声音,带着点慵懒的困倦