所有这些细微的、看似不经意的线索，那指向的方向，却让步惊云的心一点点沉入深渊。
天下会旧址。
那个曾经雄踞武林、号令天下的庞大势力，如今早已是断壁残垣，荒草蔓生，只剩下无数的传说和血腥记忆，在风中呜咽。
为何是那里？
是谁，要将这笔血债，引向那个埋葬了太多过往的地方？
夜幕低垂，残月如钩，将天下会废墟的巨大阴影投掷在地上，如同狰狞的巨兽尸骨。风穿过空荡荡的殿宇廊柱，发出鬼哭般的尖啸。
步惊云立于广袤的废墟前，一动不动。黑衣将他几乎融入夜色，唯有那双眼睛，锐利如鹰隼，扫视着这片他曾无比熟悉、又无比憎厌的土地。凌南按着剑柄，紧张得手心全是汗。此地的冤魂戾气，浓得几乎让人无法呼吸。
“师父，痕迹到了前面，就…就乱了。”凌南低声道，声音有些发飘。
步惊云没有回应。他的目光投向了废墟最高处，那幢即便破败，依旧能看出昔日巍峨轮廓的建筑——天下第一楼。
雄霸的巢穴。
一切恩怨开始的地方。
那股冥冥中的牵引力，在此刻变得无比清晰、强烈，像一根冰冷的线，牢牢系在他的心脏上，另一端，就在那扇尘封的大门之后。
他迈步，踏上长满青苔的石阶。一步一步，沉稳得近乎残酷。脚下的碎瓦砾发出轻微的碎裂声，在这死寂之地格外刺耳。
凌南紧随其后，呼吸急促。
越靠近天下第一楼，空气中的血腥味竟越发浓郁起来，还夹杂着一种难以言喻的、冰冷的魔气。楼宇的阴影压迫下来，仿佛有无数双眼睛在黑暗中窥视。
终于，他们停在了那扇巨大的、曾经象征着武林至高权力的门前。门上朱漆剥落，布满蛛网，却依稀可见昔日霸道的雕纹。一只血手印，新鲜粘稠的，正正印在门中央，触目惊心。
步惊云的手缓缓抬起，按在冰冷的门板上。内力微吐。
“嘎——吱——”
沉重的大门发出令人牙酸的呻吟，缓缓向内开启。一股混杂着陈腐、血腥、还有一丝奇异冰冷的的气息，扑面而来。
楼内没有灯火，只有月光从破损的窗棂和屋顶漏洞斜斜射入，形成一道道惨白的光柱，切割出重重黑影。
步惊云的目光，瞬间定格在大殿中央。
那里，背对着他，跪坐着一个身影。
蓝色的长发如同枯败的水草垂落，沾满污秽与暗红的血块。衣衫褴褛，裸露出的皮肤上，布满了密密麻麻、诡异蠕动的漆黑魔纹，那魔纹甚至顺着脖颈向上攀爬，散发出不祥的气息。
他低着头，怀里似乎紧紧抱着什么东西，身体微微摇晃着，发出模糊不清的呓语，像是梦魇中的低喃。
整个空间都充斥着从这个身影散发出的、狂暴而痛苦的魔气，几乎令人窒息。
步惊云的瞳孔骤然收缩。
即便背影如此不堪，即便被如此浓烈的魔气包裹……
那是聂风。
真的是他。
步惊云的心脏像是被一只冰冷的手狠狠攥住，呼吸有那么一瞬的停滞。他踏前一步，脚下踩碎了什么，发出轻微的声响。
那摇晃的身影猛地一顿。
呓语停止了。
他缓缓地、极其缓慢地转过头来。
