周容压着嗓子:“就两句话,问二哥能不能凑一凑,大嫂那边逼得紧。”
二嫂“嘶”地一声撕下面膜,冷笑直道:“你二哥车贷还差十八期,我美容院春节要进货,拿命凑?大嫂一句‘不给就是看不起’,我们敢看不起吗?可我们真拿不出。”
门缝里递出一只红包壳,空的,“要不你拿去撑撑场面,钱自己填。”
二嫂一番话把周容的后半句话逼回喉咙。
第二站——三哥周武家。
老旧小区,楼道里堆着酸菜缸。
三哥正蹲门口修灯,听周容说完,“哐”地把螺丝刀摔进工具箱。
“小妹,我不是不想帮,是帮不起。”
他撸起袖子,露出手臂上还没结痂的划痕,“昨晚跟媳妇吵到两点,她放话——要是敢动存折里那两万,她就不过了。”
三哥掏出手机,把家族群点开,最新一条是大嫂两分钟前的语音:
“兄弟姐妹们,大年三十上午十点之前我要截图哦。别让老人家难做,更别让我和小杰寒心~”
末尾还配了个“奋斗”表情。
三哥苦笑:“看见没?她拿妈当人质,拿侄子当令箭。咱不给,她就真敢在年夜饭桌上哭到掀桌。”
他拍了拍周容的肩,掌心全是冰凉的汗,“小妹,认了吧,小杰5岁大哥去世,小杰11岁,咱爸去世,咱们都在他们临终时答应了照顾孤儿寡母,这是承诺,没法不认。况且他们在农村,咱们在城里,怎么说也比大嫂经济条件好,况且小杰是咱们周家唯一的男孩,他能娶上媳妇儿,这是好事。母亲还在老家,大嫂平时也照顾着呢!”
从二哥家出来,天已擦黑
周容把围巾往上拉,盖住脸,也盖住那道巴掌印。手机震动——
家族群
艾莉:@周容 小妹,截图别忘了哦~
后面紧跟着两个哥哥齐刷刷的“收到”。
周容站在风口,看那行字在屏幕上跳动,像在嘲笑她。
她突然意识到:
娘家所有亲人的大门,都在同一句话前悄悄关上——
“不给我家新媳妇大红包就是看不起我们孤儿寡母。”
这句话像一把万能钥匙,把周容的退路一道道反锁。
街对面,卖春联的喇叭高声喊着“合家欢乐”,红纸在寒风里哗啦作响,像一场提前到来的爆竹——
炸得她无处可躲。
第五章 母亲来了
腊月二十八下午二点,周容回到家。
门一推开,看见母亲坐在客厅,正在和孩子说话。
母亲穿了件她二十年前的旧棉袄,领口磨得发亮,袖口发白。
“妈,您怎么来了?”周容嗓子哑得厉害。
母亲没答,从怀里掏出一个磨得起毛的信封。
信封鼓囊囊,用白线缠了两道,像绑住什么快要爆炸的秘密。
“先应付你大嫂。”母亲把信封按到她掌心,声音轻得像怕惊动屋外的风,“再设法弄清楚她为啥要给新媳妇这么大的红包。”
周容指尖一碰到那叠厚度,就知道不止三千。
她慌忙推回去:“您哪来这么多钱?”
母亲抬手,冰凉的手背贴上她红肿的左脸,止住她所有话。
“别问。”老人说,“问了就当我没给。”
周容看见信封口没封死,露出里面一截崭新的粉红百元券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