母亲又从兜里摸出一张更旧的存折，翻开，最后一栏用铅笔写着：取现 20,000。
日期是今天。
“别怪妈。”老人把存折也塞进她手里，“你大嫂逼得紧，我知道。可我更知道，她这么狮子大开口，你肯定有压力。你拿着钱，先堵住她的嘴，别让一家子年都过不好。但记住——”
母亲忽然凑近，小声说：
“弄清楚她到底对新媳妇许了什么诺。咱周家的钱，可以花在亲情上，不能花在算计里。”
周容攥着信封和存折，手微微颤抖。
母亲站起身：“我得赶下午的大巴车回村里，省得你女婿看见又吵，你们忙完了也早点回老家过年吧。”
门阖上之前，老人回头补了一句，声音轻得几乎听不见：
“要是真扛不住，就把钱甩他脸上。妈老了，丢得起一次老脸，也不想看你再挨打。”
周容鼻子一酸，差点掉下泪来。
她独自站在屋子中央，信封在掌心发烫，让她全身都感到温暖。
第六章 红包年表：从八百到三万
腊月二十八的晚上，风像一把钝锯在窗户上来回拉。
周容缩在餐桌旁，只留一盏台灯，把家族群半年记录一页页往回倒。
屏幕光打在她青白的脸上，指节因长时间滑动而发麻。
起初只是零星的红包接龙——
端午
艾莉：志杰要毕业旅行，长辈们赞助点“旅游红包”吧～
二哥：1000
三哥：1000
周容：800
艾莉秒收，附一句“谢谢亲们，志杰三亚机票到手！”
中秋
艾莉：团圆夜，发个“赏月红包”讨彩头！
二哥：2000
三哥：2000
周容：1000
艾莉：收到！咱们一家真有爱！
记录再往前翻，周容瞳孔一点点收紧——
五一
艾莉：小杰学车，红包保过！
清明
艾莉：踏青红包，保佑祖先也保佑我们！
元宵
艾莉：汤圆红包，团团圆圆！
每一次都是艾莉先开口，每一次都在节前三天，每一次理由都不同，金额却节节攀升。
每一次，她都@全体，每一次，下面紧跟着两个哥哥的“收到”。
每一次，周容的转账记录后都跟着大嫂一句语音：“谢谢小姑子，回头让小杰去看你！”
台灯下，周容把半年记录截成长图，拼成一条时间轴：
1月，春节压岁钱；
3月，开春红包；
5月，学车红包；
7月，毕业旅行；
9月，赏月红包；
11月，立冬进补红包……
她拿圆珠笔在白纸上画折线图，横轴是月份，纵轴是金额。
折线从800一路爬到3000，最后停在即将到来的“新媳妇拜年红包”——30000。
那条陡升的直线像一柄冰锥，扎进她心口。
更细的细节让她指尖发凉：
每逢接龙前一小时，艾莉必发一条朋友圈——
“生活要有仪式感！”
配图是星巴克、海景房、新包包；定位却在同一家微商仓库门口。
周容把台灯再拧亮些，屏幕调到最暗，生怕惊醒里屋熟睡的丈夫和孩子。
她点开艾莉与三哥的私聊——那是下午趁三哥上厕所时，她借他手机偷偷转发给自己的记录。
艾莉→三哥
