周嬷嬷一愣，只觉得眼前的小姐似乎有哪里不同了。那双总是明媚灵动的杏眸，此刻深得像寒潭，看不到底，只一眼，便让她这经年的老人心里无端一紧。
“小姐……”
“嬷嬷，”沈青鸾掀被下床，赤足踩在冰凉的白玉砖上，一步步走向梳妆台，目光落在镜中那张尚带几分稚气，却已初具倾国风华的脸上，“今日是什么日子？”
“回、回小姐，是永业七年，四月十七。”
永业七年，四月十七。
果然。
沈青鸾闭上眼，深吸了一口带着冷梅清香的空气，再睁开时，眼底所有翻腾的情绪已被强行压下，只余一片近乎冷酷的平静。
前世种种，欺辱、背叛、构陷、冷宫三年的磋磨、那杯刺喉的鸩酒、还有凤仪宫焚尽一切的大火……如同刻骨铭心的烙印，灼烧着她的灵魂。
这一世，她回来了。
那些债，该一一讨还了！
……
国公府花厅，气氛微妙。
沈青鸾到的时候，父亲沈国公，母亲林氏，以及她那朵惯会做戏的庶妹沈紫宁都在。而厅中那位面白无须、手持明黄卷轴的内侍，正是皇帝身边得力的宣旨太监。
前世的这一天，她便是跪在这里，满心娇羞与喜悦地接下了那道定下她一生悲剧的赐婚圣旨。
“沈大小姐接旨——”内侍拖长了尖细的嗓音。
满厅之人皆欲下跪。
“且慢。”
一道清凌凌的声音响起，不高，却足以让所有人动作僵住。
沈青鸾缓步上前，今日她特意穿了一身素净的月白襦裙，墨发仅用一支玉簪松松绾起，却越发衬得她肤色胜雪，容色摄人。她并未看那圣旨，目光先是淡淡扫过面露惊疑的沈国公和担忧的林氏，最后，落在垂首故作恭顺、眼底却藏着嫉恨与期待的沈紫宁身上。
前世，就是这副我见犹怜的模样，骗了她一世。
“张公公，”沈青鸾转向宣旨太监，唇角噙着一丝极淡的、意味不明的笑，“圣旨内容，我已知晓。”
张公公一愣，旋即堆起笑脸：“既然如此，就请大小姐快快接旨谢恩吧，陛下和宸王殿下的一片爱重之心……”
“爱重？”沈青鸾轻轻重复了一遍，像是听到了什么极好笑的笑话，她忽然伸出手，“圣旨给我。”
她的语气太过自然，带着一种不容置疑的威仪，张公公竟下意识地将圣旨递了过去。
下一刻，在所有人惊骇欲绝的目光中，沈青鸾握住那卷明黄绸缎，双手用力——
“刺啦——！”
清脆的裂帛之声，响彻寂静的花厅。
那卷代表无上皇恩、象征着未来荣宠的赐婚圣旨，竟被她从中生生撕成两半！
绸缎撕裂处，参差的边缘像是无声的嘲讽。
“啊——！”沈紫宁第一个失声惊叫，脸色煞白。
沈国公猛地起身，手指颤抖地指着她：“鸾儿！你、你疯了？！”
林氏吓得几乎晕厥过去。
张公公更是面无人色，尖声道：“大、大小姐！您这是……这是大不敬！是抗旨！是诛九族的大罪啊！”
