第2章

我甚至曾为此感到一丝荒谬的自豪。

手机突然在掌心剧烈地震动起来,嗡嗡作响,像一颗不安的心脏。

屏幕上清晰地跳动着两个字——「薇薇」。

我的心脏猛地一缩,几乎要从喉咙里蹦出来。我深吸了好几口气,试图把胸腔里那股横冲直撞的情绪压下去,努力让声音听起来正常,甚至试图挤出一个轻松的表情,尽管她根本看不见。

“喂?”声音出口,还是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沙哑。

“雨辰”,她的声音透过听筒传来,平静得有些异样,像一潭深秋的湖水,不起丝毫波澜,“你今晚能回来一趟吗?我有点事想跟你说。”

什么事?我心里咯噔一下。

“好。”我听见自己说,捏紧了手里的诊断书,纸张发出轻微的、濒临破碎般的脆响,“我正好……也有事想告诉你。”

电话那头,她只是顿了顿,然后说:“那……晚上见。”

通话结束。我握着手机,屏幕暗下去,重新变回一面黑色的镜子,映出我苍白失措的脸。

02

到家时,天已经擦黑了。

城市华灯初上,楼宇间亮起万家灯火,每一盏灯背后,似乎都有一个温暖寻常的故事。而我站在自家门前,握着那把冰冷的钥匙,却感到一种近乡情怯的惶然。

钥匙插进锁孔,转动——这个动作我重复了七年,熟悉得成了肌肉记忆,今天却莫名地滞涩生涩,仿佛第一次使用。

“咔嗒”一声轻响,门开了。

暖黄的光晕和着熟悉的饭菜香一起涌出来,瞬间将我包裹。那是林曦薇惯常熬的汤的味道,老火靓汤,她总说广州人家家都这样,最是养人。七年前,她从一个潮湿温热的南方城市,只身嫁到我这座干燥寒冷的北方都市,带来的除了几箱行李,就是这一手煲汤的好手艺。

可我总嫌麻烦。嫌汤水占肚子,嫌喝起来费时间,嫌她总是执着于这些“没用”的事情。她很少争辩,只是依旧每周雷打不动地煲上两三次,然后默默地,自己喝掉大部分。

我推开门,她正巧从厨房出来,手里端着那盘清蒸鲈鱼,身上穿着那件素色的、边缘有些磨损的围裙。看见我,她愣了一下,随即嘴角牵动,露出一个很淡很淡的笑意,淡得像水面上的一丝涟漪,转眼就消失了。

“回来了?”她说,声音也是平的,“饭刚好。”

餐桌上菜色很丰富,清蒸鲈鱼、白灼菜心、山药排骨汤,都是我爱吃的。

她盛了一碗饭,放在我面前,米饭蒸腾着热气。

“你先吃,”她说着,手指在围裙上擦了一下,“我叫你回来,是想说……”

她停顿了一下,像是需要积蓄一点点勇气,目光垂落,望着餐桌中央那盘鱼蒸腾出的微弱白气。

“我找到房子了,下周搬出去。”

我手里的筷子“啪”的一声掉在桌上,又滚落到地板上。

“什么?”我怀疑自己听错了,耳朵里嗡嗡作响。

她抬起眼,这一次,目光没有躲闪,直直地看向我,却又像是穿透了我,看向我身后某个虚空的点。

她的声音不大,却异常清晰,没有任何颤抖,仿佛这句话已经在心里排练过千百遍。

“我们离婚吧。”

她侧身,从旁边椅子上拿起一个早就准备好的文件夹,推到我面前。白色的封皮,上面是几个冰冷的宋体大字——离婚协议书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