第3章

“Happy Divorce,”她风轻云淡地说。

我脑子里嗡的一声,像有什么东西炸开了,碎片四溅。

一个月。三十天。我原本计划好的、用来忏悔和弥补的最后时间,被她这突如其来的一纸协议炸得粉碎。

“为什么?”这三个字几乎是不假思索地冲口而出,甚至带上了一丝我自己都察觉到的、荒谬的质问语气。仿佛那个被确诊癌症晚期、那个即将在婚姻里长期缺席的人,不是我,而是她。

她看着我,眼神里有一种彻底的、深入骨髓的疲惫,还有一种……很轻的、如释重负的东西,像是一直紧绷到极致的弦,终于松开了,哪怕松开的结果是断裂。

“不为什么,”她说,语气轻得像叹息,“就是觉得,到头了。”

她抬手,将脸颊边一缕散落的头发别到耳后。就是这个简单的动作,才让我注意到,她瘦了很多,以前合身的衣服现在显得空荡荡的,脸颊微微凹陷下去,眼下是两片浓重的、无法掩饰的青黑色阴影。

她过得不好。

这个认知像一把钝刀,慢慢地割着我的心。而我,我竟然直到此刻,在她提出离婚的这一刻,才如此清晰地看到她的憔悴。

“你……”我还想说点什么,质问?挽留?道歉?所有的语言都堵在喉咙口,混乱不堪。

就在这时,胃里猛地一阵剧烈的、撕裂般的绞痛袭来,毫无预兆,凶狠得让我瞬间窒息。冷汗像打开了闸门,唰地一下遍布全身,眼前阵阵发黑。我再也支撑不住,猛地捂住上腹,腰弯得像只虾米,额头重重磕在冰凉的木质餐桌边缘,发出沉闷的一声响。

“江雨辰?!”

她的声音第一次带上了清晰的、无法伪装的惊慌。

我听见椅子被猛地拖开的声音,听见她急促跑过来的脚步声。她的手扶住我的肩膀,温度透过薄薄的衬衫面料传递过来,带着轻微的颤抖。

七年夫妻,无数个日夜的相处,她这第一反应里的关切和惊慌,做不了假。

但那惊慌也仅仅持续了一瞬。她很快镇定了下来,用力扶着我瘫软的身体靠在椅背上,转身快步走到客厅去拿手机。“我去叫救护车!”

她的声音已经恢复了冷静,甚至带着一种刻意保持的距离感。

03

去医院的路上,我蜷在救护车狭窄的后厢里,疼得意识模糊,全身都被冷汗浸透,牙关不受控制地打颤。视野里是车顶摇晃的灯和设备模糊的轮廓,耳边是刺耳的鸣笛声。在一片混沌的痛楚中,我死死地、用尽全身力气攥着林曦薇的手,仿佛那是茫茫大海里唯一的一块浮木。

她没有挣脱,也没有回握。只是安静地,甚至有些僵硬地任由我抓着。

她的目光投向车窗外,看着那些飞速流转而过的霓虹灯光,侧脸在明明灭灭的光影里显得格外疏离,像个沉默的陌生人。

急诊室里灯光惨白得刺眼,消毒水的味道浓烈得呛人。

医生和护士匆忙的身影,各种仪器发出的滴滴声,其他病人痛苦的呻吟或家属焦急地询问,所有声音混杂在一起,形成一种令人心慌的喧嚣。

医生拿着刚出来的CT片子,语气严肃地对一直跟在旁边的林曦薇说:“您是家属吧?病人情况很严重,胃癌晚期,广泛转移。需要立即办理住院手续,进行后续治疗……”