他第一个找的是老王,当年的测绘专家,现在在某小区当保安。电话接通时,那头传来儿媳尖利的声音:“爸!又和哪个老糊涂打电话?别到时候又被骗买保健品!”老王嗯嗯啊啊应着,压低声音说:“老连长,我儿媳妇盯着呢,晚点说。”
孙卫国心里一阵发酸。老王当年能在三分钟内完成坐标测绘,立过两次二等功,现在却被个小姑娘管得死死的。
第二个电话打给老李。爆破专家如今住在养老院,帕金森症让他的手抖得连筷子都拿不稳。视频接通时,老李正试着画爆破计算图,纸上歪歪扭扭的线条像蚯蚓爬。“老连长...我...我这手不中用了...”老李的声音带着哽咽。孙卫国看见视频角落里,护工正不耐烦地看表。
最让人心疼的是老赵。当年的电子对抗兵,如今被儿女当成老年痴呆。孙卫国找上门时,老赵儿子直摆手:“赵叔现在连电视机都不会开,整天说胡话。”可就在孙卫国转身时,老赵突然用摩斯密码敲起了桌面——那是当年侦察大队的紧急集合信号。
三天后的深夜,四个老人在广场角落“碰头”。音响里放着最炫民族风,一群老太太在跳广场舞。他们坐在长椅上,假装在看热闹。
老赵从轮椅底下摸出个布包,里面是台1980年代的远红外侦察仪。“我偷藏起来的,儿女们当废铁卖了好几台。”他熟练地接线开机,哪有一点痴呆的样子。
可是仪器屏幕一片雪花。“有干扰,激光防护系统。”老赵皱眉,“现在的厂子都装这个防无人机偷拍。”
不远处,几个小年轻对着他们指指点点:“看那几个老混混,天天在这聚会,准没好事!”哄笑声中,孙卫国看见老王低下头,脸上火辣辣的。
老李颤抖着手在纸上写公式,笔尖一次次划破纸张。“当年...当年我能用鞭炮炸药开锁...”现在他连自己的药瓶都打不开。
孙卫国默默收起侦察仪。他知道这些老兄弟付出的是什么——有的是尊严,有的是与家人本就紧张的关系,有的是带病之身冒险出来。
但当他展开那张泛黄的地图时,四双苍老的眼睛同时亮了。老王掏出老花镜,手指准确点在一处标注上:“这里,1983年的市政管网入口,现在应该被新开发区盖住了,但是...”
但是这个词让所有人精神一振。老赵突然扯过一张纸,画出简单的信号屏蔽原理图:“激光防护有盲区,每天凌晨三点到三点十五分,系统维护。”
老李颤巍巍地从衣兜里掏出个小药瓶:“硝酸甘油,能做微型爆破...就是手不稳...”
就在这时,孙卫国的老年机亮了。孙子发来短信:“爷爷,厂方要起诉我们,索赔五十万。”
四个老人沉默地对视。广场舞音乐正好放到高潮部分:“苍茫的天涯是我的爱...”
孙卫国收起手机,目光扫过老战友们:“干不干?”
三只布满老年斑的手缓缓叠在一起。
第三章 时空错位的侦察
凌晨三点的城市像换了副面孔。四个老人借着夜色摸到开发区边缘,那里还留着些老城区的影子。孙卫国展开那张1985年的地图时,纸张发出的脆响让人心惊——这图纸比孙宇的年纪都大。
老王掏出自制的磁石定位仪,其实就是块绑着红线的磁铁。“新建的干扰塔对这类土办法没用。”他颇为得意地说,全然忘了昨天儿媳还骂他“捡破烂的老糊涂”。磁铁在某个点位突然微微颤动,老赵立即标记下来:“这里,信号盲区。”