毕方凝视着手机，又凝视着远方沉入熔岩地平线的夕阳，最后看向远处那些笼罩在暮色中的、不时闪过雷暴的山峰。
它突然发出一声高亢入云的鸣叫，充满了前所未有的斗志和目标。
它一把抓起地上又开始哭嚎的蠃鱼，看向我，语气斩钉截铁：
“明天。去雷泽。”
“找电。”
雷泽。
这名字在舌尖滚过，都带着一股子噼里啪啦的静电味儿。
《山海经》里提过一嘴，说是雷神居所，天地间雷霆最盛之地。寻常异兽避之唯恐不及，生怕一个雷下来就成了外焦里嫩的烤肉。
现在，我们正往那儿赶。
领路的是一只被临时抓了壮丁、哭哭啼啼的酸与。这鸟长得像蛇，四只翅膀六只眼睛，叫声像它名字一样酸不拉唧，据说出现就有恐怖事发生。毕方找上它时，它正缩在巢里预感到大难临头瑟瑟发抖。
“咕……这边走……咕呜呜……雷泽那边最近雷暴特别多……准没好事……咕噫！”酸与一边飞一边掉眼泪，三对眼睛轮流开闸。
毕方压根不理它。它飞在最前面，姿态昂扬，独脚收拢，如同一支燃烧的红色箭矢划破昏沉的天幕。它用某种坚韧的火藤编了个简陋的网兜，一头叼在嘴里，另一头……拖着我们。
网兜里，是我，还有那条被重新捆扎实、生无可恋的蠃鱼。风呼呼地从耳边刮过，带着高度提升后的寒意和硫磺渐远的味道。
“我说，”蠃鱼有气无力地扑腾了一下翅膀，“鱼离了水，真的会死的……物理意义上的那种……”
我紧紧抓着网兜边缘，防止自己掉下去：“少废话。你一条修仙……不，考研的鱼，有点追求行不行？雷电淬体，说不定能让你高数顿悟，直接保送。”
“我顿悟个鱼头！”蠃鱼尖叫，“我只想顿顿有虾米！安安稳稳做我的真题卷！为什么要把我绑来充电宝啊呜呜呜……”
它哭得更大声了。
飞了不知多久，天色彻底暗下，却又被另一种光取代。前方天际，不再是沉闷的火山灰红，而是一种躁动不安、忽明忽灭的紫白色。浓重的乌云压得极低，云层间无数电蛇窜动，每一次闪烁都将天地映得一片惨白，紧接着便是滚雷碾过苍穹的轰鸣，震得人心肝脾肺肾都在颤。
空气变得潮湿，弥漫着浓郁的臭氧味，我的头发丝都开始不安分地飘起。
酸与打死不肯再往前了，缩在一处山崖下，六只眼睛死死闭着：“就、就这儿了！再往前真的要死了咕噫！”
毕方悬停在空中，赤瞳倒映着远方疯狂闪烁的雷暴，非但没有畏惧，反而流露出一种近乎狂热的兴奋。它猛地一甩头，把我们连鱼带网兜扔到酸与藏身的山崖下。
“等着。”
它丢下两个字，双翅一振，化作一道赤红流光，毫不犹豫地冲向那片雷霆地狱。
“它疯了！绝对疯了！”蠃鱼在我脚边扭动，“那是雷暴！中心！进去就成灰了！”
我也觉得它疯了。但那只鸟眼里只有它的“高数充电宝”。
我们缩在岩石下面，看着毕方的身影瞬间被狂暴的电光吞没。雷声震耳欲聋，闪电一道接一道，几乎连成一片炽白的电网，撕裂黑暗。根本无法看清里面的情形。
