林吱吱抬头，是个面生的小太监。年纪很轻，不过十六七岁，穿着最低等的灰蓝色太监服，洗得发白。但那张脸却异常清秀，皮肤白皙，眉眼间甚至带着点未脱的稚气。最让林吱吱心头微动的是，他虽然弓着背，努力做出低眉顺眼的姿态，但那双眼睛却格外清亮有神，看人时带着一种不易察觉的审视。而且，他垂在身侧的手，手指修长干净，指甲修剪得整整齐齐，别说老茧，连一点污垢都没有——这绝不是一个干粗活的小太监该有的手！
“公公是？” 林吱吱保持着警惕，脸上堆起惯有的卑微笑容。
小太监咧嘴一笑，露出一口整齐的白牙，眼神却飞快地扫过她简陋的烤架和旁边的小料罐：“听说你这里有好吃的？给咱来两串，要最……最够味的那种！” 他掏出一小块约莫二两重的碎银子，随意地抛在窗台上，发出清脆的响声。
银子！林吱吱瞳孔微缩。这出手，可比小顺子他们的铜钱阔绰太多了！她压下心头的惊疑，手脚麻利地挑了两块相对肥厚的鸡心串好，放在炭火上。油脂滴落，火苗窜起，发出诱人的滋啦声。她特意多撒了一点点辣椒粉。
烤串递过去，小太监接住，却并不像其他人那样迫不及待。他先凑近闻了闻，眉头微不可察地蹙了一下，似乎对油烟味有些不适应，但随即被那霸道的辛香吸引。他试探着咬了一小口。
“嘶——！” 一股烈火般的灼烧感瞬间席卷口腔，他的脸腾地一下红了，猛地咳嗽起来，眼泪汪汪。林吱吱心中咯噔一下，暗道坏了，这位怕是吃不了辣？要得罪贵客了？
谁知那小太监咳了几下，竟又低头，带着一种近乎悲壮的表情，狠狠咬了一大口！这一次，他似乎适应了些，一边吸着气，一边咀嚼，清亮的眼睛里竟然慢慢涌上一种奇异的光彩，像是久旱逢甘霖，又像是压抑许久后找到了一点宣泄口。
“好……够劲儿！痛快！” 他哑着嗓子，含糊地赞了一句，额角渗出细密的汗珠，脸上却带着一种近乎享受的表情。他三下五除二吃完了两串，意犹未尽地舔舔嘴角，指着那辣椒粉罐子：“这红粉，是……番邦来的？”
林吱吱心头警铃大作，面上却不动声色：“回公公，是奴婢家乡山里长的野果子粉，就剩一点点了。” 她将“野果子”和“快没了”咬得很重。
小太监点点头，没再追问，只是看着烤架，眼神有些飘忽，像是透过烟雾在看很远的地方。“再烤两串……不，三串！还是猛辣的！” 他又抛出一小块银子。
“好嘞！” 林吱吱压下疑惑，专心烤串。烟雾缭绕中，两人一个烤，一个等，气氛有些微妙的沉默。只有炭火的噼啪声和油脂的滋滋声。
“听说……昨儿承乾宫那边，张美人的猫把李昭媛最爱的牡丹给挠了，闹得不可开交。” 小太监忽然开口，语气像是闲聊，眼神却观察着林吱吱的反应。
林吱吱手上动作不停，头也不抬地应和：“是吗？主子们的事，奴婢们哪敢打听。公公消息真灵通。” 她心里却在快速分析：承乾宫？李昭媛？这看似八卦，位置却说得具体，不像底层太监能随口道来的。
