快到李家时,我远远就听见一阵嘶哑的哭声,不像寻常老人的声音,倒像是从很深的井里传出来的。
李家院里已经围了不少邻居,个个面露惧色,窃窃私语。见木兰来了,人群自动让开一条路。
“木兰来了就好,快看看这是怎么了。”村长陈老栓也在场,眉头紧锁。
我走进屋内,只见赵婆子直挺挺跪在儿子床前,双目圆睁却无神,眼泪不停流淌,嘴里反复念叨:“我错了,我错了,饶了他吧...”
李老四躺在床上,面色灰白,意识模糊,不时抽搐一下。他妻子王氏站在一旁束手无策,早已哭成泪人。
“从什么时候开始的?”我一边问,一边仔细观察赵婆子的状态。
“快半个时辰了,”王氏抽泣着说,“娘进来送水,刚走到床边就突然这样了,拉也拉不动,像钉在地上似的。”
我蹲下身,轻轻呼唤:“赵婆婆?赵婆婆?”
赵婆子毫无反应,继续跪着哭泣,那声音让人头皮发麻。
我仔细察看她的眼睛,发现瞳孔涣散,不像寻常意识状态。我又看了看床上的李老四,注意到他脖颈处有一圈不太明显的暗色痕迹,像是被什么勒过。
“老四今天去哪了?”我问道。
王氏愣了一下:“就、就去后山砍柴了啊,和往常一样。”
“具体去哪片?”
“好像是...黑松岭那边。”王氏声音低了下去。
围观的邻居们交换了眼神,黑松岭是村里的禁忌之地,老一辈都说那地方不干净,尤其是那片乱坟岗。
我心里有数了。打开药箱,取出银针,先在赵婆子头顶百会穴轻轻一针,老人顿时止住了哭声,但依然跪着一动不动。
接着,我转向李老四,检查他的脉搏,翻看他的眼睑。脉象浮乱无序,眼白上有细微红点,这是典型的中邪症状。
“准备一盆清水,一块红布,再拿三炷香来。”我吩咐道。
东西很快备齐。我将红布浸入清水,拧半干后盖在李老四额头上。然后点燃香火,在房间四角各走一圈,口中念念有词。烟雾缭绕中,房间突然冷了下来,明明是三伏天,众人却感到一阵寒意。
我站在房间中央,闭目凝神,忽然开口,声音却不像她平时的音色:“冤有头债有主,何必为难无辜之人?”
在场的人都吓了一跳,因为这声音苍老而威严,完全不像木兰平日温和的语调。
更令人惊讶的是,跪着的赵婆子突然抬起头,声音嘶哑:“他不无辜!他爹害了我,父债子偿!”
围观者哗然,几个胆小的已经退到了门外。木兰——或者说借木兰之口说话的那个存在——继续问道:“有何冤情,细细道来,自有公道。”
赵婆子(或者说附在她身上的东西)开始痛哭流涕,断断续续讲述了一段尘封往事:四十年前,赵婆子的丈夫李老大和同村青年张满仓一起上山采药。在黑松岭发现了一株罕见的七叶参,价值不菲。为独吞宝物,李老大趁张满仓不备,用绳索勒死了他,将尸体推入深涧,回来后谎称张满仓自己失足落山。
张满仓的尸骨一直未被找到,冤魂不散,附在那片土地上。今日李老四去黑松岭砍柴,恰好惊扰了这片地界,冤魂认出他是仇人之子,便附在他身上跟回家中。赵婆子见到儿子异常,潜意识里知道是丈夫的罪孽报应到了下一代,愧疚之下被冤魂影响,便出现了跪地痛哭的一幕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