2 错位的希望
三十万。这个数字烫在两人心上，滋滋冒着绝望的青烟。
昏黄灯光下，秀兰颤抖着数出家里所有积蓄：“一万三千六百八十五块七毛...”声音干涩绝望。
李建国佝偻着背，像截老树桩。一万三，连手术押金的零头都不够。
“得借。”秀兰猛地合上铁皮盒，“亲戚朋友，能张口的都张口！”
然而借钱之路充满屈辱。妹妹家勉强掏出五百，表兄“凑个两千算是心意”。电话要么忙音要么推脱，登门多是欲言止的为难和象征性的几百元。
李建国头越垂越低，秀兰从强撑笑脸到麻木点头。每一次拒绝，都像石头砸在他们摇摇欲坠的尊严上。
“爸！妈！怎么不告诉我！”李小雅冲进家门，脸色惨白眼睛红肿。她刚接到母亲电话，脑子嗡嗡作响。
她抓住父亲枯瘦的手：“爸！别怕！我们治！钱一起想办法！我卡里有一万多，先拿出来！我去预支工资！网上发筹款！”
小雅像被逼急的鸟，语速飞快查着筹款平台。
李建国看着女儿焦急的脸，眼中那不顾一切要救自己的光芒，心里像被滚油煎着。他成了女儿的拖累。
“社区？能行吗？”秀兰抓住一根稻草。
“去问问！”
社区办事大厅拥挤嘈杂。工作人员面无表情听完叙述，眉头习惯性皱着：“胃癌晚期...三十万...低保户吗？”
“不是。”
“有正式工作吗？职工医保报销比例高些。”
“没...打零工...”
“那只有城乡居民医保。报销有封顶线，很多药都不在目录内，自费比例很高。”语气平淡陈述冰冷事实。
“那有大病救助吗？”小雅急切问。
工作人员抽出一叠表格：“填这些表。需要诊断证明、费用清单、身份证、户口本、收入证明、银行流水...都要复印附上。还需要街道或村委会的困难证明。材料齐全交来初审，再上报区里审批。时间少则一两个月，多的话...”她耸耸肩。
“能批多少钱？”秀兰抱最后希望问。
工作人员抬眼，带着一丝怜悯更多是漠然：“有严格标准。一般最高几万封顶。而且得等治疗结束自费部分超标准才能申请，还要排队等资金拨付。”
几万块。最高几万块。还得等治疗结束。
秀兰抱着那堆表格像抱石头。希望火星被彻底浇灭。
走出社区，阳光白得刺眼却无暖意。小雅咬唇强忍泪。网上筹款？平台要求复杂，能筹到三十万吗？无力感如冰水漫上。
“哟，建国秀兰？咋了？”邻居张婶凑过来关切。
秀兰像找到宣泄口，眼泪又掉下来，哽咽着叙述。
“哎哟老天爷！”张婶拍大腿痛心疾首，“医院是吃钱无底洞！几十万人财两空不少！”
她话锋一转，眼神奇异：“别在一棵树吊死！邻县清水镇有个'刘半仙'，专治医院看不好的病！我表亲也是癌，医院说没治了，找刘半仙喝'神水'做法事，几个月就能下地干活了！花钱少太多！心诚则灵！”
刘半仙？神水？法事？这些词像怪异种子落进秀兰绝望心田。
3 神水与撕裂
秀兰将社区表格塞进抽屉。张婶的故事像藤蔓在心中滋生。
李建国迅速衰败。止痛药效微，吃得少，人脱形，颧骨高耸眼窝深陷。大多时蜷缩旧沙发里，眉头紧锁。沉默是唯一语言。
