一些他从未在意、从未深思的细节,此刻疯狂地涌入脑海,反复撕扯着他的神经。
夜里,他第一次没有去苏薇薇的房间嘘寒问暖,而是鬼使神差地推开了次卧的门。
沈聿睡着了,但睡得极不安稳,眉头紧蹙,额上都是冷汗,嘴唇无声地翕动着,像是在经历一场可怕的梦魇。
顾衍之放轻脚步走过去,下意识地想伸手抚平她的眉头。
却听见她极轻、极破碎的呓语,带着哭腔:“……孩子……我的孩子……对不起……”
伸出的手骤然僵在半空。
下一秒,她又像是陷入了更深的恐惧,身体开始细微地颤抖:“……好冷……衍之……我好冷……求你……”
顾衍之的心脏像是被这无声的哀求狠狠刺穿,鲜血淋漓。他猛地蹲下身,想握住她的手,想把她抱进怀里告诉她不怕了。
可他碰触到她的瞬间,她像是被烫到一样,猛地惊醒,缩回手,身体瞬间绷紧,警惕地看着他,那双曾经盛满对他爱意的眼睛里,只剩下全然的恐惧和疏离。
“别碰我。”她的声音嘶哑,带着剧烈的颤抖。
顾衍之的手僵在原地,浑身冰冷。
她怕他。
她竟然怕他。
这一刻,顾衍之终于清晰地意识到,他可能……永远地失去了什么。
那一天一早,天刚蒙蒙亮。
顾衍之被一种强烈的不安惊醒,他猛地冲出房间,推开次卧的门——
房间里空空如也。
床铺整理得一丝不苟,冰冷得没有一丝温度。
仿佛从未有人住过。
梳妆台上,那些她带来的寥寥无几的护肤品不见了。衣柜里,属于她的那几件衣服也消失了。
只有床头柜上,放着一张折叠起来的纸条。
顾衍之的手指颤抖得几乎握不住那张轻飘飘的纸。
他打开。
上面只有一行打印出来的、冰冷无比的字:
「替身期满,告辞。」
没有落款,没有日期。
干脆利落,一如她离开的姿态。
顾衍之只觉得眼前一黑,一股腥甜猛地涌上喉咙。他扶着门框,才勉强站稳。
她走了。
她真的走了。
不是赌气,不是试探,是彻彻底底地、从他的世界里消失了。
第四章 追妻
第十天。
顾衍之像一头困兽,双眼赤红,胡子拉碴,疯狂地几乎翻遍了整座城市。所有她可能去的地方,朋友家,她以前提过的老家旧宅……他甚至动用了所有能动用的人脉和手段,却一无所获。
她就像人间蒸发了一样。
最后,是一个交通部的朋友调了一段模糊的监控,显示她出院后第三天凌晨,独自拖着一个很小的行李箱,上了一辆普通的网约车,去了一个老旧的小区。
顾衍之几乎是飙车冲到了那个小区楼下。
他仰起头,看着那一片片亮着或暗着的窗户,根本不知道她在哪一扇后面,或许根本不在。巨大的绝望和恐慌几乎将他吞噬。
他再也控制不住,像一头受伤的野兽,朝着那冰冷的楼体嘶声力竭地吼出声:
“沈聿——!回来!”
“我错了!我知道错了!你回来——!”
“我爱的是你!从来都是你——!你听见没有!回来!”
声音在空旷的楼下回荡,凄厉而绝望,惊起了几只夜栖的鸟。